這話更是猶如在詰問大理寺,所以大理寺卿方谷海當即起身,跪地喊道“微臣惶恐,還請圣人降罪。”
柳郗則是跪在他身后。
這倒是讓幾位宰輔都面面相覷,為首的左仆射裴正嚴,便是裴靖安的祖父。
思慮再三,這位裴相緩緩說道“回稟陛下,若是事實當真如此,即便回鶻那邊無法接受,我們也只能如實告知。總不能弄虛作假,讓一條人命枉送。”
不愧是相爺說出的話啊。
謝靈瑜雖然并非是頭一回跟這位裴相接觸,畢竟前世她作為對方的孫媳婦,還是見過不少次的,但是每次謝靈瑜也只覺得,這是一位和藹寬容的長輩而已。
如今在朝堂上,與對方相遇的時候,感覺便全然不同。
他看似是在主持公道,實際上卻是在勸說嘉明帝,不管真相如何,便以如今大理寺所查的真相為真,讓回鶻人接受。
“父皇,兒臣以為裴相所言甚是,回鶻使者初入長安,分不清財不外露的道理,被這樣的小毛賊盯上,也不是沒可能的,”一皇子齊王趕緊開口附和。
只是他語氣里的那種,掩不住的竊喜,卻讓殿內的每個人都察覺。
就連謝靈瑜都在心底里,不由暗暗罵了一聲。
蠢貨。
倒是一旁的四皇子安王輕笑了聲“一兄,臣弟怎么覺得,你是想如此草草了結呢。”
“你休得胡言,在圣人面前信口雌黃的誣陷本王,”齊王如同被踩了尾巴似的,安王不過是說了一句而已,他便這般緊張反駁。
安王見他越是如此,心底越是覺得有事。
于是他也顧不得有可能會開罪裴相,故意唱反調說道“父皇,此事乃是事關大周與回鶻之間的關系,回鶻使者本就命喪長安,我們確實是應該捉拿真正的元兇,給回鶻國主一個交代。”
他特地將真正的元兇這幾個字,咬了有些重。
“父皇,此事已過去半月有余,再過幾日,便是您萬壽之節,北紇使團不日也將要抵達長安,這是十數年以來,北紇第一次派遣使團前往長安。兒臣以為回鶻使者被殺一事,應該低調處理。”
“至于如今這個元兇,誰又能說他們不是真正的元兇呢。”
齊王這會兒倒是跟找回了腦子般,居然把圣人的萬壽節還有北紇使團拉出來扯大旗。
一旁的右仆射鄭轅,倒也開口勸說道“圣人,臣以為此事確實該低調處理,如今大理寺抓人,已在整個人長安傳開,又審問出了真正的結果。即便使者被兩個蟊賊所殺,確實是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事實若如此,回鶻國主也只能節哀順變。”
齊王一聽,左右仆射兩位宰輔居然都贊同他的話,一時間更是喜從眉梢來。
這還是他入朝以來,頭一回得到兩位宰輔的一致認同呢。
謝靈瑜瞧著齊王臉上露出的得意笑容,心底再次暗罵了一句蠢。
兩位宰輔為何會認同他的話,無非就是覺得不過是死了個國主寵妃的弟弟而已,如今既然已經找到了兇手,不過這兩人是真兇還是背鍋的,反正有了交代便好。
不必再大張旗鼓,去找什么真正的元兇。
誰會在乎那個所謂真正的兇手呢。
只要有交代便好。
可是謝靈瑜卻莫名想起,那個床榻上的胡姬少女,那樣鮮活而年輕的生命,無人在意她,旁人所關心的也不過是這個回鶻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