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陌盯著那輛純黑色保時捷的后座他分明看見,有道身影從那里出來,匯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是道很清瘦的身影,穿著白襯衫,搭了件米色的毛線坎肩。
他看見溫絮白從他的車上下來,離開他的車。
他看見溫絮白離開他,步伐是他從未見過的輕快利落,被人群裹挾著,須臾就已走遠。
警方錯愕地發現裴陌開始掙扎上一秒還算理智的人,這一秒卻像是瘋了,毫無章法地掙扎撕扯,不顧一切地想要追上去。
“他走了”裴陌暴怒起來,“他走了你們放開我,他走了”
警察回頭看,因為剛解除封路,到處都是剛被堵了半天的車和行人,實在很難判斷裴陌要找哪個“誰走了你別亂來來幾個人按著他”
裴陌被按在地上,他徒勞地掙扎,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這種疼痛讓他想起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他因為抗拒婚約逃跑,又被抓回裴家。
那些人本該對他動家法,他會被打得半死。
少年的溫絮白擋著他,不讓那些人動手,不停把他往身后護“我沒事我沒受傷。”
他站在溫絮白身后,激烈的愴很刺激得他雙眼通紅,所以他仿佛暫時失去了部分視野,他不去看溫絮白的血。
“流血了也沒事我的傷口好得比常人慢,但早晚會好。”
少年的溫絮白把他領回房間,很認真地哄他“早晚都會好。”
他們被迫住在一起,溫絮白必須要處理傷口,只能在燈光下挽起褲腳,露出大片淤血點圍著的怵目傷口。
少年的溫絮白給自己上藥,也給裴陌被打出的巴掌印上藥。
溫絮白把自己當做是哥哥,他不肯讓裴陌看自己的傷,抬手把裴陌的眼睛遮上。
他在十二歲得病,溫家對廢掉的子弟沒有多余的仁慈,他被丟出來,又在裴家遇到裴陌。
他休了學,以后大概也不會再去學校了,退出了網球隊和跆拳道訓練,不能再去參加攀巖的國際邀請賽。
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他要往返在醫院和借住的裴家,如果病情再惡化,他就要臥床靜養,要麻煩人來幫忙照顧。
他的人生好像被他弄砸了變得稍微有一點糟。
所以他至少想盡力不弄糟裴陌的人生。
“沒關系的”溫絮白告訴他,“只是看著嚇人,不疼。”
溫絮白說“我不覺得疼。”
裴陌清晰地記得這件事。
記憶里,溫絮白的手擋在他眼前,那是一片不會打擾到任何人的溫潤黑寂。
可不知為什么,這次那只手變得透明,溫絮白整個人都變得透明起來對了,他想起這是為什么了。
因為溫絮白死了。
或許溫絮白的確變成了鬼,他可能還見過兩次。
這樣的印象和他腦中的記憶疊加,在某種程度上產生意外效果,強制揭開了他蒙在那些記憶之上、自欺欺人的假象。
透過那只半透明的手,裴陌慢慢看清眼前的景象。
少年的溫絮白自己給自己的傷口消毒,他蒼白瘦弱得厲害,疼得肩膀悸顫,咬著紗布仰頭,冷汗淌過清瘦脖頸,像只瀕死的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