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陽初怎么敢和他說實話,他的那些痛苦和煎熬,是建立在他的存在本身對溫絮白的傷害之上。
他活該的,他居然聽信了裴陌的鬼話,去做一個傷害溫絮白的幫兇。
他心安理得地傷害一個這么好的人,這是他的報應,他知道錯了,可不知道怎么改。
裴氏的恩死死壓在他背上。
“這樣。”電話的另一頭,溫絮白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很沉靜果斷,“如果你不想比賽,我讓人報病休。”
“如果你還想比,只是狀態不夠好,缺乏足夠的信心”
說完這句話后,溫絮白停頓了一陣,像在審慎斟酌,才又繼續慢慢地說“我會盡量休養身體如果能出門,我去看你的比賽。”
寧陽初在電話的那頭怔住。
他被罪惡感煎熬得死去活來,卻又像是忽然又走起狗屎運,做了最幸運的人。
他只是崩潰得受不了了,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知道該和誰說才打了這通電話。
已經是深夜了,他其實沒想到溫絮白會接電話,他只是想聽那個語音留言的信箱。
信箱里的溫絮白聲音很好聽,沉靜篤定,叫人一聽就能靜心。
他沒想過溫絮白會接電話。
他從沒敢想過,溫絮白會來看他的比賽。
比賽那天,寧陽初特地給自己腦補了好幾個上頒獎臺的姿勢。
他不停猜測,溫絮白會坐在看臺的哪個位置,遠還是近,視野清不清楚溫絮白的身體好一點沒有是不是要坐輪椅,他去給溫絮白推輪椅。
溫絮白肯定不會游泳,天吶,無所不能的溫絮白,居然也有不會的事。
他要大聲嘲笑溫絮白,然后推著溫絮白的輪椅到處跑,讓對方也勉強體會一把低配版大摩托車的風馳電掣。
能不能到處跑會不會讓溫絮白不舒服
要不他還是帶溫絮白去他的訓練場吧,那里有淺水區,還有好幾個天然的地熱溫泉,對身體很有好處。
他要把金牌掛在溫絮白的脖子上,給溫絮白頒獎,宣布溫絮白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金牌是不是挺吉利的啊能不能保佑溫絮白,病快點好,快點去騎摩托。
算了,身體剛好,就別弄那么刺激的了,騎個小電驢過過癮吧。
寧陽初美滋滋地盤算,他一口氣輕輕松松游了個第一,把金燦燦的獎牌拿在手里得意洋洋地晃,去問團隊溫大好人來沒來。
溫大好人沒有來。
那之后的每天,寧陽初都被折磨得整宿睡不著,盯著天花板,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為什么要在半夜給溫絮白打電話
他沒長腦子,他該死,跑去打攪溫絮白的休息。
溫絮白沒能休息好。
他跳進泳池,水花四濺風頭出盡的時候,溫絮白倒在洗手間冰冷的地面上,血嗆出口鼻,流得到處都是。
溫絮白沒有等到他的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