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絮白輕聲叫住他“小陌。”
冒牌貨的腳步停下來。
溫絮白的神情很溫和,依然是那種仿佛不會在意任何事、可以接受任何命運的平靜,但脊背始終挺拔得像棵樹。
葉子在深秋落盡、枝干被冬雪掩埋,就這么開始迎來死亡,死去的那一刻依然站著。
這棵樹要用最后的生命當賭注,把兌來的籌碼盡數交托,賭一場前方是自由的逃亡。
冒牌貨忘掉任何要說的話“好。”
他說“我陪你跑。”
在那一刻他眼前的溫絮白,神色鮮明得透出叫人目眩的少年氣。
“不過計劃要修改,去他的商科,去他的狗屁留學。”
冒牌貨握住溫絮白的手臂,他把這個人抱起來,往病房大步走“你要養我,好。”
他頭也不回地說“那么我掙錢養你。”
溫絮白從未預料過這個回答。
溫絮白其實也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被人抱起來。
這讓一棵倔強溫潤的樹不算自在了。
溫絮白耳畔泛紅,下意識想開口,肩膀就被手臂牢牢圈住“我們是在逃跑,你自己走快,還是我抱著你更快”
冒牌貨問“你到底是不是認真地逃跑”
溫絮白當然認真。
他第一次被繞進出不來的邏輯,尚且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已經被抱回病房。
冒牌貨熟練地照顧他,利落地收拾東西,這種熟練和利落甚至超過溫絮白,仿佛已經演練過千萬次。
發現二十二歲的溫絮白實在不習慣被抱,離開醫院的時候,冒牌貨還是改回攙扶他的手臂。
為了迷惑裴家那些人,也因為溫絮白實在很想走一走路,他們沒有帶走輪椅,也沒有坐電梯。
溫絮白這段時間都在練習走路,在牽引下走得很穩當,其實速度并不慢。
冒牌貨一手拎著碩大的行李箱,帶他從防火梯逃亡,牽著溫絮白走進夜色。
外面的雪并不大,地面只有薄薄的一層白,落下來的雪花就在呼吸里融化。
“冷不冷”冒牌貨說,“冷就和我說。”
雖然溫絮白已經被他套了九條褲子、十一件衣服,但行李箱里還有更厚的衣服。
托這九條褲子、十一件衣服的福,那個向來沉靜穩重的溫絮白在搖頭的時候,打了人生中第一個滑呲溜。
冒牌貨的臉上總算透出今夜第一個笑。
他是故意的,所以張開手臂,等溫絮白身不由己滑進他懷里。
溫絮白
不清楚他的蓄意,被他抱著重新站穩,有些好奇“這是什么地方”
就是醫院外。▂▂”冒牌貨扶著他站穩,“去長途車站的那條路。”
溫絮白假裝散步、暗中練習逃走的時候,也走過這條路“和平時不太一樣。”
冒牌貨說“因為下雪了。”
溫絮白被他說服,點了點頭,抬手去接落下來的雪花。
“你會不會無聊”冒牌貨知道溫絮白很喜歡看風景,但現在不能摘眼罩,所以屬于溫絮白的只有一片漆黑。
但這段路還很長,今夜還有的走。
他把手機掏出來,想讓溫絮白打發時間“要不要聽歌,還是廣播你最近在聽什么”
“世界語言博覽。”溫絮白誠實地回答,“羅曼什語的元音與正字法。”
冒牌貨“”
這次換溫絮白笑出聲。
是真的笑,輕微震顫的胸膛就貼著他的背。溫絮白笑得有些站不穩,伏在他肩上,抬手去摘眼罩。
“別亂摘。”冒牌貨立刻察覺到他的動作,“你的眼睛能好,但你不能折騰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