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夢曾經那么近,近得觸手可及,只差一點點,溫絮白就能來瑞士比賽,親手攀爬這座山了。
和他們這種湊活亂七八糟活著的人不一樣那個溫絮白,決定了什么事就全力以赴,做什么都認真、都執著,都把生命里的每一分力氣用上。
寧陽初不敢想這樣的溫絮白,在十二歲那年會有多難過。
放棄夢想有多難過,親手賣掉金牌有多難過,這不亞于把胸膛剖開,把心臟摘出來。
這些東西原本是可能被找回來的就算已經來不及交給溫絮白,也可以永遠買下一家山腳下的客棧,把它們就掛在墻上。
用玻璃罩嚴嚴實實罩上,每天都擦得干干凈凈,每當有背包客來,就給他們介紹。
介紹這些金牌曾經屬于一個多厲害的好人。
讓這些攀巖裝備,再也不用憋屈在小箱子里,就堂堂正正掛在窗戶對面的墻上。
讓它們對著馬特洪峰,代表一個差一點就來造訪它的好人,每天都驕傲地致意,問候陽光和雪山。
原本是有這個機會的。
寧陽初幾乎失了全部力氣。
他就這么摔坐在地上,閉了半晌眼睛,扯住一言不發、臉色冰冷的溫煦澤。
他的嗓子沙啞,低聲說“求你了”
溫煦澤反倒在這時打了個顫,倏地盯住他。
heihei你還有辦法嗎”
寧陽初低著頭說“這真的真的很重要,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冒犯你。”
“能不能再想想辦法我沒辦法了,我很想這么跳下去”
寧陽初是真的很想就這么跳下去。
可這里沒有浮潛的裝備,就算有,附近盯著他的打撈隊也不會也允許他這么做。
“我做不到,水太冷了。”寧陽初低聲說,“我撈不上來”
他因為絕望而失魂落魄,所以也并沒留意到,他每說一句,溫煦澤的臉色就鐵青一分。
不是運動員的人有一部分,尤其是被敲去感情、視共情為恥辱的一部分人,是無法很快理解,這些東西有什么意義的。
進入叛逆期的溫煦澤,徹底接受了那一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開始不再把溫絮白當回事,開始聽進去溫經義的話。
等后悔的時候已經晚了。
等遠走的溫煦澤在某個深夜,悚然驚醒,想明白溫絮白比賽掙來的錢為什么會放在他那,已經晚了。
很晚了,什么都來不及了,溫煦澤沒能從父兄那學來任何有用的東西,只會勒索、談判、威脅和交易。
他只是想用這些東西勒索溫絮白,讓溫絮白來瑞士。
不就是爬山么
他現在已經有了個旅游公司,有什么難的呢
溫煦澤不知道,這些東西對運動員這么重要,因為在他小時候,亂玩亂扔這些東西溫絮白從不對他生氣。
二哥從不對他生氣。
溫絮白只大他一歲,卻比他穩重很多。
被弟弟鬧著要抱,溫絮白就放下手中的訓練視頻來抱他,從口袋里變出不同味道的水果糖。
看著失魂落魄的寧陽初,溫煦澤向后退了兩步,轉身就走。
他邊走邊掏手機,不停翻找這些天來看過、存過,卻從沒聯系過的打撈公司。
他不知道該聯系哪個,天越來越陰,風雪開始變大,越來越不適合再下湖打撈。
溫煦澤不停翻手機,他被絆了下,失去平衡險些摔倒,重重撞在一個人身上。
溫煦澤抬頭,錯愕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