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個環節,儀式大于實際很少真的會有亡魂被引領回來,幾乎沒有。
人們想見逝者的時候,通常還是只能用星板收集意識碎片,再把那些細微的意識波動和能量,一點一點拼湊起來。
星板在空蕩蕩的醫療室里亮起。
醫療室是空的,因為私人醫生早已經離開了皇宮,這里沒有需要他們治療的病人了。
他們的病人在臨死前,給他們每個人都安排了很好的去處年事已高的就退休頤養天年,想繼續工作的,就在風景最好的街道盡頭開一家小診所。
在死亡之前,一十二歲的莊忱有條不紊地安排好這一切。
而在那九個月零六天的工作里小皇帝的生日就這么平淡的、毫無波瀾地匆匆過去,長到了十七歲。
碎片里的莊忱躺在診床上,幾乎是陷在那些對他來說大過頭的枕頭里,一只手打著吊針。
年輕的皇帝睜著眼,這次的視線有了焦距,不再渙散暗淡得叫人心驚膽戰“多管閑事。”
“把我送到這干什么我沒有昏過去。”莊忱說,“只是不想理你。”
碎片里的他一言不發,態度倒是和眼下他能做出的差不多,只是把加了蜂蜜的熱茶放在一旁。
莊忱有沒有昏過去,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那雙眼睛里映不出任何影子,身體軟而冰冷,不論灌注進去多少精神力,都仿佛石沉大海。
碎片里的凌恩站在床邊,看著莊忱,把倒好的熱茶放在他手邊。
“你沒必要和我置氣。”他最后說,“賭氣毫無必要。”
少年皇帝倏地抬頭,眼睛變得冷冰冰,透出嘲弄“我和你置氣”
從他們小時候,他就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如今莊忱長大了,他就更不清楚該怎么做,于是只有沉默。
大半年的時間,的確已經讓少年皇帝迅速長大,身上看不出小殿下的影子了。
他不說話,莊忱也不再有要開口的意思,只是拿過一旁那一沓文件,靠在床上繼續批復。
碎片里的他很快就忍不住了,過去按住那沓該死的文件“非要這樣你”
這次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
因為不知道該怎么繼續,要莊忱做皇帝、擔負起整個伊利亞的人是他,要莊忱支撐危局,平定混亂的也是他。
就算是再不可理喻、再荒謬的人,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坦然地說出“你為什么非要這樣”。
不知是出于什么念頭或許是正有什么在被不斷剝離的惶恐,讓他做了個很反常的、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決定“別做這些了。”
“我帶你去騎馬。”他握住那一沓文件,嘗試著將它們抽走,“宮外有條路,銀杏全是金黃色。”
這樣反常過頭的態度可能是嚇著了年輕的皇帝。
那張已經總是慣常板著、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很漂亮的冷冰冰的眼睛里,透出分明詫異。
十七歲的皇帝問“你瘋了”
“沒有。”他說,“仗暫時打完了,陛下,今年冬天之前,不會再有戰事。”
所以這些文件,也不那么急著必須立刻被批復。
在那雙眼睛匪夷所思的注視里,他把文件放在一旁,暫時收好。
他替莊忱拔掉藥水所剩無幾的吊針,用一塊止血貼把藥棉按在針孔上,想這么按一會兒,和莊忱說幾句話“你最近”
莊忱自己按著止血貼,把手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