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不是秦照塵的責任。
大理寺卿只是沒法再去聽戲了。
哪怕走到了戲園子門口,在外面的酒家坐了一個時辰,喝了兩壺酒,秦照塵還是沒法再走進去。
“他不回家,是因為他母親腦子糊涂了,不肯認他。”
秦照塵低聲對萍水相逢、耐心聽他啰嗦的孤魂說“他不吃飯,只喝酒,是他心里難過。”
“我從沒去問問他,為什么要當奸佞,為什么要做那些事,我從沒問過”
秦照塵看著杯中酒“我不請他吃飯,不盯著他睡覺我不陪他聽戲。”
時鶴春這一生,其實乏味寡淡至極,總共也就只有這幾件事可做。
所以不能怪被他搶回府上的小仙鶴覺得紅塵無聊。
萍水相逢的孤魂給他續滿一杯酒,沾了些酒水,在桌上寫下
不怪你。
秦照塵搖頭。
假如他沒說過那些話、沒擅自強迫時鶴春活下去,沒把時鶴春搶回家過,那就不怪他。
他們只是立場相悖、政見相左的朝中同儕,假如只是這樣,那就不怪他。
可他們不是。
在那么難熬的日子里,時鶴春看他查的所有案子、審他判的所有卷宗哪有天生的“朝堂棟梁”、“清流砥柱”
他沒行差踏錯過,沒判錯過案、沒冤枉過人,是因為時鶴春一直低頭看著他。
這下萍水相逢的孤魂也不知該怎么勸。
這么沉默了一會兒,第三壺酒被推過去,酒水在桌上寫字喝。
大理寺卿把那壺酒喝下去。
這么對著嘴澆其實很難受,容易被嗆得不停咳嗽,喘不過氣,喉嚨里一片火辣。
秦照塵咳得眼前泛黑,在心里想,時鶴春是不是因為這個,才喜歡這么喝酒。
這些念頭也被酒漫過。
大理寺卿的酒量也并不佳,只是勉力維持清醒,所以才沒醉倒。
這一整壺酒灌下去,秦王殿下撐在桌邊,意識就已有些模糊。
萍水相逢的孤魂問醉了么
秦王殿下點點頭。
接著,他的袖子就被拽了拽。
有力道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牽起來。
他被那只手領著走,被熟門熟路引著繞小路、走后門,到那一面屏風旁,找到最清凈的位置。
萍水相逢的孤魂從他袖子摸了點碎銀子,扔在桌上,又使了點小手段,弄來兩把椅子。
秦照塵在身旁的椅子里看見淡影。
淡影抱著膝,很舒服地坐著,一只手輕敲,因為有人陪著一起聽戲,顯得相當自在逍遙。
“俗緣千劫不盡,回首落紅塵嫌我醉時真。”
臺上還在咿咿呀呀地唱“笑拍群仙手,幾度夢中身”
醉昏沉了的大理寺卿,看見自己親手燒的寒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