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塵生什么氣,秦照塵皺緊了眉,把人攏到避風的攤子上,翻出家底給他買甜酒釀,心里既高興又難受。
高興是因為,時鶴春餓到不行了,半點不跟他客氣,說吃他的就吃他的。
難受是因為他不知道時鶴春這是餓了多久、餓了幾頓。
時鶴春一個人照顧母親,要給母親買藥,還要讀書備考,這樣下去怎么能行。
秦照塵也要讀書,但他世襲爵位、領受官職,用不著科舉,比時鶴春好過不少“怎么餓成這樣,你多久沒吃飯了”
時鶴春端著甜酒釀風卷殘云喝凈,這些天來第一回填飽了肚子,打著飽嗝攤在椅子里,舒坦得只求一死“忘了。”
秦小世子緊攥著他的手腕,眉峰擰得死緊“忘了”
“別氣,別氣。”時鶴春趕緊哄他,“你還有錢沒有我請你去聽戲。”
“戲園子新上了幾出戲,可好聽了。”時鶴春拖著他的袖子,想要把他拽走,“我可從來都只請你一個”
“我在跟你說正事”秦小世子滿腔惱火,“你以后不準不吃飯,我盯著你,你也不準不睡覺。”
秦照塵按住時鶴春“以后不睡足了覺,就不準去戲園子。”
這怎么得了,時鶴春按著胸口,后悔來訛他這一頓“小師父讓不讓人活”
“我就是要你活。”秦照塵蹙緊了眉,“今后我盯著你。”
時鶴春哀嘆不已。
秦照塵不由分說扯他回去,把人按在自己榻上,盯著他不睡不行。
時鶴春說著不困,手里拽著小世子的袖子,整個人都被塞進暖暖和和的被褥里。
沒一炷香的功夫,嘴硬的小仙鶴就伸著翅膀蹬著腿,舒舒服服睡得人事不省,半點動靜也無了。
“萍水相逢的孤魂”停下來,看著再走不動的秦照塵。
系統飄在莊忱身旁,有些猶豫,小聲說“宿主”
秦照塵不走了。
秦照塵還是想起了這回事時鶴春哄他高興,就和他說,從來都只請他一個聽戲。
這話雖說是為了把秦小世子哄迷糊,用秦照塵的錢請秦照塵聽戲但倘若真要總結規律,也確實不假。
時鶴春只會拖著秦照塵去聽戲。
秦照塵愿意陪他,那就兩個人一起找張安靜的桌子,弄點酒水慢悠悠地聽,偶爾跟著低聲哼上兩句。
秦照塵不愿意,那他就一個人。
兩人后來漸行漸遠,有次因為什么事,大理寺卿火冒三丈到處找人,最后在戲園子的角落,找到醉在那的時鶴春。
臺上使勁渾身解數,臺下鼓掌叫好不斷,成群結伴者意氣風發,兩三好友欣然拍案,踏不盡的熱鬧紅塵路。
時鶴春睡在這片熱鬧之外,斜靠著身后屏風,懷里揣著那個不離手的小酒壺,被他吵醒。
看見熟悉人影,時鶴春就慢慢抬頭“秦大人”
“你來找我吵架的事,不是我做的。”時鶴春說,他的嗓子啞得厲害,咳了兩聲,額頭就滲出些虛汗,“你懷疑的那三件事,兩件是我做的,一件不是。”
“我收了七千兩紋銀,兩塊玉璧,一件珊瑚剩下的不是我拿的。”
時鶴春想了一會兒,又說“你查錯方向了,試試從承宣布政使司參政下手他是從三品,只比你低半級,轉圜一些。”
該說的都被他說完了。
于是秦大人能說的話就半句不剩。
時鶴春叫他“聽會兒戲戲不錯。”
大理寺卿沉默良久,拱手施禮,轉身出了戲園子。
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那十年里,他們常有這種相處克己奉公的大理寺卿,被一心要做奸佞的時鶴春氣死氣活。
有那么兩年時間,秦照塵說什么都不肯理他,看見了也漠然離開。
時鶴春的身體也是在這兩年迅速壞下去。
任何人只喝酒不吃飯、不在家里睡覺、整天待在戲園子,身體也很難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