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南淮沒對這四個字有什么反應。
他靠在窗前,微彎著腰,像在看地板上的一塊木紋,又像什么都沒看。
“這事不一定有準。”商南淮說,他像是已經想了一整宿這些話,語速極快,“哪有這么容易陳流那個廢物能有這個本事再說就算買兇,去哪找人沈灼野去哪了,連我都不知道,憑什么”
商南淮吃力吞咽了下,像是被嗆了,頓了頓才又說“憑什么。”
他都找不著,憑什么讓這對人渣兄弟找到沈灼野
憑什么,陳流這個垃圾,做了一輩子窩囊廢,唯一做成的一件事,是害了一個最該活著的好人
憑什么
商南淮抬頭看宋季良,這舉報最好是假的,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
“還在調查。”宋季良說,“我傾向于未遂。”
商南淮慢慢吐出口氣,撐著身后的老式暖氣片,手臂因為用力過度微微發抖。
這個季節還沒開始供暖,粗糙的金屬沉沉冰著手掌,不斷奪走熱量,把掌心割出血痕。
宋季良拆開包煙,拿出一支給他“你說得對,陳流沒這個本事。”
商南淮這次幾乎是把煙奪過去,宋季良摸出打火機,給他點著,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熹微的天光。
沒這個本事是一回事,這么做了是另一回事。買兇殺人未遂,也已經足夠定罪了。
宋季良沒有親自審陳流,他是案情相關人員,原則上不能參與調查,站在單面玻璃后面聽完了全程。
陳流不像是在撒謊,在審訊過程里,陳流崩潰得厲害,死命砸著那一排鐵欄桿“我沒殺成沒殺成我是個廢物,我他媽干不成這事你為什么不信我”
常見的審訊手段,邵千山戴著手銬,站在鐵欄桿外,沉默地看著這個弟弟。
“對,我是找人了,我害怕,我害怕啊”陳流又哭又笑,把手探出去,死死扯住邵千山的襯衫,“都怪你,你為什么要把事情鬧得這么大為什么要捧我你是不是就想讓人看見我是個什么樣的垃圾”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個什么貨色了,用這個辦法折磨我你踩沈灼野就夠了,為什么要捧我你
是不是以為自己很聰明”
我告訴你,你是最蠢的人,你就沒干過一件對的事,所有事都叫你搞砸了你不信我,我說我是個廢物,沒殺成,你非不信,你非要攪進來,跟他媽姓商的作對。”
“你這人就這樣,喜歡擺弄別人的命,你覺得享受,是不是現在感覺怎么樣全他媽的完了全是因為你”
陳流的神色幾乎有些猙獰“你要是不把我推出去,我用得著想辦法殺人嗎不讓沈灼野徹底閉嘴,我就完了,徹底完了”
邵千山在審訊室外,被陳流死命拉扯著站不穩,額頭重重撞在鐵欄桿上,瞳孔錯愕震顫。
在陳流歇斯底里的吼聲里,他原本漠然的外殼寸寸龜裂,臉色變得蒼白異常。
能讓邵千山這種人心理防線崩潰的,永遠不是別人的事,不是沈灼野、不是商南淮,甚至不是陳流而是他自己的“無能”。
最能擊垮邵千山的事,莫過于落到這個境地,回頭看才發現,一切都是他親手把事情搞砸的。
“目前來看,應當就是這么回事。”
從審訊室里出來的同事,把結論匯總,交給宋季良“嫌疑人買兇,但沒能鎖定目標的具體位置這部分我們再去查。”
陳流的心理防線早就崩了,這么多年擔驚受怕,每天都恐懼著惡行被昭彰、謊話被戳穿,就像有根看不見的繩套,一直拴在他的脖子上。
出于對沈灼野的強烈忌憚,邵千山引爆了當年的事,想要毀掉沈灼野卻也把這根繩套勒緊了,幾乎把陳流吊了起來。
“他說他是買了兇,但根本就沒找到沈灼野在哪,那些人騙了他的錢,根本沒做成。”
同事說“但邵千山不相信畢竟他說謊成性,從來都不肯承認自己做過的事,邵千山認為這次也不例外。”
這段供詞的可信度其實不低,畢竟如果要否認,還不如直接否認買兇,否則再怎么都能查到。
況且陳流如今的狀態,只怕也沒什么能力編謊話這人精神已經緊繃到極限,審訊過程里就幾次說胡話、幻聽幻視嚴重,又哭又笑瘋瘋癲癲。
這些年的恐懼早把他壓垮了,不論案情后續怎么走,這種精神上無休止的折磨,都要一輩子捆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