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沒不要他,沒生他的氣,沒把他一個人扔在世上只是沒收到信。
原來只是沒收到信。
六哥一收到信,立刻就回來了。
小皇帝活了不大點的一輩子,從沒遇到過這么好的事。
燕玉塵痛得胸腔痙攣,手腳不聽使喚,臉上還壓不住高興的笑容,春風從眼底涌出來。
新帝將自己的修為灌給他,這三年新帝雖然離了昆侖,但修煉不輟,不如仙力有用,卻能止疼。
燕玉塵躺在六哥懷里,疼痛漸消,意識就跟著模糊。
他混沌了幾次,又極力聚攏心神,重新睜開眼睛。
“困了,是不是”新帝抱著弟弟,輕聲哄,“沒關系,先睡一覺,睡飽了再說。”
他不讓燕玉塵看見不相干的人,國師也還算懂事,石像似的定定坐在不遠處,不知道在想什么。
新帝不在意這個,專心陪著燕玉塵說話“六哥不走了,以后都留下,做一輩子皇帝,你要管六哥一輩子飯。”
燕玉塵做了鬼,脾氣也很好,慢慢點頭“蒸包子。”
“只是蒸包子”新帝握住他的手,“你六哥日理萬機,得吃好些,少說也要加個湯。”
燕玉塵的魂魄彎著眼睛,輕輕回握那只手,笨拙地哄他六哥“包子有很多餡。”
新帝問“多少種”
燕玉塵沒數過,還真被問住,念著數了一會兒,沒能數清。
“再添碗粥。”新帝說,“罰你不會數數。”
小皇帝忍不住笑了“會數。”
新帝問“會數”
“會數。”小皇帝說,“也會做湯。”
小皇帝說這話的時候,就顯得很沉穩、很威風,頗有些包子鋪老板的風范“還有粥會做粥。”
這話在仙人聽來,未免太過寡淡無趣了。
可就
是這樣幾句寡淡的話,就把小皇帝哄得比任何時候都高興,連困也不困了,靠在六哥懷里,斷斷續續數著自己會做的菜名。
南流景沒聽過燕玉塵說這么多話。
過去的十二年,在大國師身旁,在攝政王眼中,燕玉塵沉默寡言、笨口拙舌,話說不利索,會做的事也不多。
十二年來,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只有這樣,當洛澤與那些人合謀殺燕玉塵時,他才能置身事外,不管不顧。
一個活得渾渾噩噩的傻子,死了再去投生,有什么不好
南流景以為自己一直能這么想,他從沒料到,在看見那叛賊張弓,慢條斯理挑選白羽箭時,他就已經開始后悔。
這份后悔來得遲過了頭。
他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想明白燕玉塵并不是傻子,渾渾噩噩的是他。
他用了三年的時間,慢慢想起過去的事,想起那雙總是烏黑安靜的眼睛,想起撫在他頭頂的那只手。
活了千年的仙人,被人間一個心智不全的凡人少年包容、照料,這本就已經夠丟臉若是因此動了不想回天上去的念頭,就更荒唐了。
可究竟什么才是仙人
不擇手段,打著“不沾因果”的幌子縱兇殺人這是仙人
洛澤說急需最后一魄,倘若再不歸位,剩余的魂魄也要飛散洛澤這么說,他就信了,就逼著燕玉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