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奕臻起身的時候,蘭奕歡就老老實實地躺在那,等到蘭奕臻再到床前放下被褥時,蘭奕歡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道“二哥”
每天日理萬機,在國事之前都沒皺過眉的太子殿下,對著自己的小弟,也只有無奈嘆息無可奈何的份。
蘭奕臻忍不住“唉”了一聲,道“你二哥還活著,不用招魂似的叫。又怎么了”
蘭奕歡小聲說“我今天其實心里不好受。”
蘭奕臻一怔。
隨即,他的神色中不禁掠過了一絲心疼,目光也溫柔下來
,伸出手輕輕撫過蘭奕歡的眉心,詢問道“為什么”
蘭奕歡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雖然在酒醉中,但還是保持著本能的警覺,知道有些事不能說給二哥聽“有很多原因啊”
他說“而且,我還見到了那個人。”
蘭奕臻目光微微一沉“誰你說鄧子墨嗎”
蘭奕歡道“對,就是他他不能娶大姐,他怎么能娶妻呢”
他想著鄧子墨那樣的人,只怕無論和誰在一起都是辜負真心,于是拽著蘭奕臻叮囑“二哥,千萬不要讓他娶妻。我很怕他會娶、娶那些姑娘們回家”
剛才還急促跳動著,幾乎要從喉嚨里沖出來的心臟忽然間“啪”地一下落到了胸膛的最底下,燥熱的體溫也變得冰冷下去。
蘭奕臻低聲問道“你為什么不愿意看到他娶妻”
這時,蘭奕歡卻又不肯說了,他搖了搖頭,嘀咕了兩句蘭奕臻聽不懂的話,然后又賴賴唧唧地用腳去踹蘭奕臻,說“腳磕到了,要揉一揉”
他向來是最會看人下菜碟,撒嬌耍賴的祖宗,在外面挨人一刀眉頭都不皺,回了家腳在桶上不輕不重地碰了一下,過了老半天還惦記著讓哥哥給揉。
蘭奕臻好一會沒動,蘭奕歡就執著地踹他,蘭奕臻憋了一肚子氣都不知道往哪里撒,最后也只好妥協,握住蘭奕歡的腳,沒好氣地說“知道磕著了還踢我,踢我你就不疼嗎”
他語氣硬邦邦的,手中的動作卻是極盡輕柔,為蘭奕歡輕輕揉著腳趾尖。
蘭奕歡從小就長得好看,像個精心制作出來的小娃娃似的,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雕琢的恰到好處,更沒天理的是,他連一年年長大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只是輪廓逐漸長得開了,可愛變成了美麗,也越來越惹人心煩意亂了。
蘭奕臻手里握著蘭奕歡玉白的腳,一開始還特地仔細看了看他的足尖處有沒有受傷,結果就連一點點的磕痕都沒有,倒是被他揉了一會,逐漸從雪白的皮肉之下,透出一種淡淡的紅來。
蘭奕臻莫名覺得手心里發燙,把蘭奕歡的腳塞回到了被子里,說道“你就會騙我伺候你,哪里磕了”
說完之后,不聞回答,他一轉頭,發現蘭奕歡已經就那么睡著了,臉上帶著不設防的安寧。
蘭奕臻定在原地。
滿腔的心思,滿肚子的話,終究又慢慢落了回去。
他在那靜靜看了蘭奕歡好一會才起身,親手給他換過了被褥,又放下帳子。
蘭奕歡在里面睡得很香,蘭奕臻打開門,不出聲地示意下人進來,收拾了滿地狼藉,然后才從蘭奕歡的寢殿中走了出來。
出門到了庭院中,仰頭望去,一輪殘月冷冷如鉤。
幾縷云絲隨風掩映而來,將月光遮在后面,好像某種模糊而迷茫的心事。
蘭奕臻在想,這樣的情緒是什么時候開始有的呢
眷戀、不舍、隱忍、畏懼。
好像是從蘭奕歡長大了,學會離開開始吧。
一次次地意識到,他不僅僅屬于自己,一點點發現他的長大,還可以走向更廣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