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生來就擁有的那份唯一后,就要再尋覓下一個唯一。
玻璃窗上的奇異符號已經再度被一層白霧覆蓋,痕跡變得很淡。
郁白恍惚地望著那片深淺不一的霧氣,問他“那你呢”
溫暖芬芳的屋子里,近在咫尺的神明垂眸,話語微喑。
“我仍然困于本能。”
大理石臺面上響起輕輕的碰撞聲,第二杯熱巧克力也做好了。
深褐熱巧上飄著云朵似的奶油花。
和灑了肉桂粉的熱巧克力是不同的風味。
但都很好喝。
郁白雙手捧著熱氣騰騰的瓷杯,同樣是小小地啜了一口,心滿意足地發出一聲輕嘆,淡色唇瓣沾染上白色的奶油沫。
連神也無能為力的事,他當然沒法幫上什么忙。
但醉鬼還是要繼續喋喋不休的。
“你為什么討厭白色”
以白為名的青年,看著白色的奶油花,小聲問身邊正在收拾廚房的男人。
醉酒的人類變得很誠實,誠實到連心臟都變成透明,接連拋出一個個往日悄悄收起的疑問。
謝無昉的誠實則一以貫之“因為我生活的世界里有很多白色永遠是白色。”
“永遠是多久”
“不記得了,是很久很久。”
郁白就極輕地噢了一聲。
永遠待在蒼白無盡的冬日,所以才會在某一天忽然背棄那片土地,獨自離開嗎
設身處地想一想,他完全可以想象和理解那種心情。
但是
郁白還是有一點點不高興。
一點點而已。
“可是我好喜歡白色。”
老實坐在椅子里的棕發青年,單手托腮撐在臺面上,帶著濃郁巧克力香味的呼吸里透出一絲撒嬌般的不滿。
“我很喜歡我的名字,這是爸爸和媽媽一起決定的名字,因為媽媽覺得白色是最美的顏色。”
這個會陪伴他走過一生的名字里,有父親的姓,和母親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痕跡。
“所以我也最喜歡白色。”
他的目光掠過隨手擱在沙發上的雪白貂絨大衣,又漫過身邊人掩在深黑正裝里的潔白領口。
“白色的大衣,白色的襯衫,白色的霧氣”
視線落到了蒙著白霧的窗,郁白驀地笑起來,語氣里帶一點期盼“還有白色的雪,說起來,這個冬天會不會下雪”
廚房洗手池里細細的流水聲忽然中止,黑發藍眸的男人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側眸看他“下雪”
“對啊,群星市幾乎沒有下過雪,因為地形和氣候的原因吧。”郁白說,“這么多年,我印象里可能只有小時候下過一兩次,都是很小很小的雪。”
“但這個冬天很特殊好像也比往年正常的冬季要冷。”他凝視著窗外的世界,喃喃自語著,“不知道這次會不會下雪。”
身邊的神明聽見了他的低語,輕聲說“會的。”
“真的嗎”被熱巧克力浸泡得暈暈乎乎的醉鬼就笑了,“你說會的話,我真的會信哦。”
因為謝無昉是不會撒謊的神明。
被熏然目光注視著的男人便輕輕頷首。
祂輕應了一聲,神情很淡,卻無端地讓人心生信賴。
郁白想了想,索性捧起白霧裊裊的熱巧克力,走到窗前眺望夜空。
他抬手擦去一小片窗邊薄霧,像尋覓天邊遙不可及的星星一樣,凝視著群星市燦爛美麗的夜晚。
雪就是在這一刻落下來的。
夜空是最濃郁的深藍,淺棕眼眸天真明亮,驀然間,倒映出一片又一片的白色雪花,從空中紛紛揚揚地飄下,飄過了隱約殘留著奇異符號的透明玻璃窗。
夏夜好長。
他真的看見群星市下雪了。
潔白的細雪悄然吻過整座城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