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在周斯復的臉上梭巡片刻,祁為琛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下首的兩個空位“老二,老四,坐。”
環視餐桌一圈,他不緊不慢地按下了面前的餐鈴“既然一家人全都已經到齊,那可以上菜了。”和祁為理一同在餐桌前坐下,周斯復這才就著燃燒的蠟燭,辨認出圍坐在餐桌前的人都是誰。
依次按順序坐在他左手邊的,分別是祁家的大姐祁尚惠、祁尚惠的丈夫和她的一對小兒女。而坐在他對面的,則是祁家兩個已經被祁正承認并納入家譜的婚外私生子,還有祁正前幾年在南非收養的一個養女。
正在這時,他注意到,在緊挨著祁為琛身旁的餐椅前,還坐著一個并不屬于他們祁家小一輩的賓客。因為這人的面前沒有擺放燭臺,一直將身形隱藏在陰影深處,所以他才沒在第一時間發覺。
青年身著一襲純白色睡袍,頭發已經留到了披肩的長度,正筆直地背靠著餐椅,在黑暗中沉默而又安靜地看著自己。
是白然。
比起一年前,出現在監控里,刻意模仿時添的發型和打扮。這人的面部輪廓雖然還能看出幾分相似,但整個人的樣貌和氣質卻都已經和現在的時添判若兩人。
如果說時添是田野里朝氣蓬勃、充滿生命力的太陽花,那眼前人就是溫室里嬌艷欲滴卻瀕臨凋落的玫瑰。
皮膚白得驚人,燭光下的眉眼如塑如畫,面前的青年卻如同一座精致的玻璃器皿,全身散發出一股極致的脆弱感,看起來一碰就碎。
察覺到兩人正在隔著餐桌無聲地對視,一直坐在旁邊的祁為琛忽然溫柔地開了口“小白,怎么不和你的老熟人打個招呼”
嘴唇輕輕一抿,隔了半晌,白然喉頭微滾,用又澀又啞的嗓音緩緩出聲“周先生好久不見。”
目光仍落在對面青年的臉上,周斯復的眸色略微一沉,卻沒有應聲。
祁為琛似乎很滿意他這樣的反應,沒有繼續再說什么,只是開始讓周圍的仆人上菜。
等所有的菜品全部上齊,祁為琛舉起刀叉,示意眾人可以開動時,周斯復終于說出了進門后的第一句話。
他從容不迫地問“父親呢”
拿著刀叉的手微微一頓,祁為琛低下頭,笑出一陣沉沉的胸腔共鳴“四弟問得好,我也正打算好好解答各位的困惑。”
拿起放在餐桌前的遙控器,他對著長桌盡頭的空白墻面按了一下,啟動了天花板上的投影儀。一陣雪花噪點過后,白色的大屏幕上出現了一段影片。
影片里正在播放的是實時監控,攝像頭對準了一間醫院里的高級病房。病房前的輪椅上坐著一名滿頭花白的老人,老人一只手吊著點滴,另一只手朝半空中比了個雞爪的姿勢,正顫顫巍巍地往前伸出五指,像是拼命想要抓住點什么。與此同時,老人的脖頸一直在試圖往右偏斜,嘴角也在止不住地微微抽搐,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
“想必各位都已經接到消息,父親在三天前打高爾夫時突發中風,已經被送往紐約市立醫院進行專家會診和治療,但還是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目前來看,痊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輕輕嘆了一口氣,祁為琛的眉目間寫滿了擔憂與惋惜,“父親突逢不幸,董事會昨晚臨時召開會議,商討緊急應對的方案。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不得不臨危受命,以執行董事和父親長子的身份暫時代理集團主席和董事長一職,期冀能夠在父親康復前分擔一些他的職責。”
說到這里,他頓住話頭,眼中笑意漸深“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今天把大家叫回來,就是想讓各位放心。身為你們的大哥,我會盡力而為,在穩住集團局勢的同時完成父親未竟的使命,也請各位對我報以信心。”
“”
等他把話剛說完,一直坐在下首一言不發的祁尚惠終于忍不住了,從餐桌前拍案而起,冷喝道,“祁為琛,你不要欺人太甚”
“父親的身體一直都沒什么大礙,為什么會在打高爾夫的時候突然中風,這事一定有你的手筆。”
緊咬著紅唇,她用手指向坐在主位上的祁為琛,聲音也漸漸變得尖利起來,“要我說,就是你在背后對父親下的毒手”
“哎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