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琛神色難辨,只擄了袖子,給喬寧盛了一碗雞絲瘦肉粥:“為夫與魂魄,如何香艷得起來?我又碰不到你。”
喬寧稍作緘默。
前世有些細節,她還沒老實交代出來呢。
她雖是魂魄,可顧遠琛會臨摹她的畫像,然后……
思及那些過往,喬寧面色一熱,目光躲閃,往妝奩走去:“我先去洗漱。”
顧遠琛見她似是故意躲避,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握緊了茶盞,默不作聲的飲了兩盞降火茶。
夫婦二人很有默契,不再提及前世是否有香艷場景。
食過早膳,這便牽手一道去了隔壁陸府。
今日并非休沐,陸云卿卻在府上,他身著一件竹葉紋常服,身量頎長清瘦。
顧遠琛表面上倒是裝得甚是大方,遞上了話本,道:“當初多謝陸大人對內人的照拂。今后,若是能有用得上我顧某的地方,陸大人直言即可。”
他想替喬寧還了恩情,如此,他們夫婦就再不欠陸云卿一分一毫,日后也就不必再有任何糾葛。
陸云卿苦澀一笑,他對喬寧那幾年的照拂,算不得什么。
喬寧少時對他的愛護,才真正將他拉出了泥潭。
陸云卿昨日對喬寧說了那番話,無非是想弄個清楚明白,不然,他心中不甘。
“好。”他只淡淡應下,“寒舍比不得顧府,我就不留二位吃茶了。”
顧遠琛巴不得盡快離開,這便牽著喬寧轉身就走。
陸云卿目送夫婦二人走遠,心腹魏東上前,眼眶微紅:“公子!您不能再傷神了!大夫說……”
陸云卿擡手,制止魏東繼續說下去:“無妨。”
他轉身,身型有些佝僂,不知幾時開始,那個名動京都城的探花郎已風華不再。
陸云卿不允許旁人跟著,捧著并沒有裝訂成冊的話本,獨自一人去了后院。
庭院繁花盛景。
但其實,這里此前并不像現在這般花木葳蕤。
陸云卿為人緘默,很多事情不會說出來。
他提前了好幾年就讓人準備種植花草,就是為了等待迎娶喬寧。
女子都喜歡花花草草,他以為阿寧也會喜歡。
總之,旁的貴女可以擁有的東西,他的阿寧也不能或缺了。
陸云卿可一目十行,顧遠琛所寫的話本字跡有些潦草,但并不妨礙他閱讀。
當他看到前世喬寧死后,魂魄還留在人世時,陸云卿的心臟仿佛被一股大力攥緊,疼得他一度以為自己不能呼吸了。
阿寧竟曾經留在了人世……
可他同意了和離,讓顧遠琛奪走了阿寧的牌位。
陸云卿繼續往后翻閱,直到看到最后一頁,有水珠落下,沾濕了字跡上的墨痕。
他忽然失笑出聲:“哈哈哈……”
阿寧不是這一世移情別戀。
她前世就不喜歡他了。
早在上輩子,與她走到最后的人,就是顧遠琛。
陸云卿腰身有些彎曲,似是一下直不起來了,他笑了片刻,卻又忽然噤了聲,目光一瞬也不瞬,不知盯著何處。
原來,阿寧的真命天子,兩世皆是顧遠琛。
而他,則只是阿寧少年時的一樁錯誤罷了。
陸云卿目光緩緩往上擡起,看向不遠處的高大院墻,他與阿寧不僅僅是一墻之隔了,而是緣分從前世就斷了……
他僵著未動,眼前浮現出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她生得粉雕玉琢,一雙水潤的眸子像是會說話,怯生生的看著他,柔聲細語的詢問:“陸家表哥,你怎么了?你不舒服么?是不是疼了?”
陸云卿伸出手,手背骨節分明,試圖碰觸什么。
但觸手所及,空無一物。
阿寧……
他疼。
他當然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