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進入房里,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坐在堂內包著白頭巾的男子,他唇角緊抿,沉著臉色,聽到腳步聲,他擰眉看了過來。
待看清他的臉,姜沅不由愣了愣。
這個人眼熟。
她很快想了起來,他是昨晚在驛站飯莊獨自吃飯的那個男子,沒想到他竟是山匪的二當家。
過了一會兒,那男子沉聲開口“姜大夫,我娘子已病了許久,你去給她診病,診好了,重重有賞”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粗啞,卻有一種沉冷陰狠的力道,他頓了片刻,冷聲道“診不好,你今日就命喪于此。”
他話音落下,姜沅只覺得脊背生寒,連額角都滲出一層冷汗。
她看著那山匪頭子,悄然握緊拳頭給自己壯膽,道“我會盡力而為,但,我并非神醫,只是個普通大夫,并不能治得好所有病癥。”
那人默然片刻,道“姜大夫,診不好,你今日就命喪于此,我不想再說一遍。”
這些山匪過得是刀頭舔血的日子,做事也兇狠絕辣,他說得出,自然做得到,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更不必指望他能大發慈悲放人。
姜沅默了默,點頭道“好,不過我沒帶藥箱,二當家這里可有看診用的東西”
那二當家沒回答,而是沉臉朝外吩咐了一句,站在門口的山匪很快離開,不一會兒便提了個藥箱過來。
姜沅打開看了看,里面脈枕銀針之類的用物應有皆有,想是他們寨子里大夫的藥箱。
那山匪的娘子就在里面的內室,待姜沅提著藥箱進去后,不由有些意外。
這位二當家的娘子,所住的屋子可謂十分奢華。
室內擺放著各種瑪瑙水晶,連那瓷瓶鑲著金玉,滿屋子熠熠生輝。
而那位
娘子卻閉眸靠在床頭,她看上去很年輕,長得如花似玉,十分貌美,不過,她穿著一件淺絳色的裙衫,看上去卻半舊不新的,身上搭著的杏色錦被,也已有些褪色,那一頭綿密的烏發只簡單地挽了個發髻,發上不見任何釵環首飾。
她的簡樸,與這奢華的內室,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聽見有人進來,那姑娘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下意識摸了摸肚腹,輕聲道“夫君,你回來了”
那二當家就站在姜沅身后,他大步走上前,溫聲道我回來了,這次給你找了個女大夫,讓她好好給你看看,說不定這胎能保住。”
他話音落下,姜沅眼神意外地震動了下。
這可當真出乎她意料,畢竟方才這二當家言語狠絕,可在他娘子面前,卻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溫柔模樣。
姜沅抿了抿唇,走上前,道“娘子,我給你把脈吧。”
待把完脈,姜沅默默嘆了口氣,又看了看那女子的雙眸,那雙眸子美則美矣,卻是黯淡無光,姜沅道“娘子眼睛不好,視物可還清晰”
那娘子道“勉強可以看清一些,只是最近,愈發不好了。”
姜沅沒說什么,過了一會兒,她便提著藥箱走了出去。
那二當家的跟著她大步走出,急聲問道“怎樣”
姜沅琢磨著,一時沒有說話。
根據方才的脈象診斷,那娘子是喜脈,剛剛懷胎一月有余,但她身體底子太差,曾小產過兩次,這次胎兒也不好保住。而且,她似乎性情柔弱,膽小驚懼,思慮太重,所以,肝郁脾虛的癥狀也極其嚴重,那一雙眼睛的病癥便跟這有關,姜沅猜測,她先前兩次小產與那膽小驚懼也有莫大的關系,否則,那二當家在她面前說話不會如此溫聲細語。
想到這兒,姜沅又突地憶起,昨晚在驛站,她給那位年輕婦人把脈時,這位二當家就在不遠處,那診斷結果,他應當聽得清清楚楚,她曾提到過那女子有心結,而這位二當家的娘子,也有類似的問題。
姜沅想了一會兒,直言道“恕我無能,娘子此病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