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外婆早已致仕,為了名聲,也需要低調。
父親說,母親最近被人彈劾,讓他去京城避一避,切記不要惹禍。
貼身侍從一遍遍地與云修齊重復著這些話,等來到京城,興奮之余,9歲的小孩兒竟也收斂了幾分脾性。
他怕給父親、母親、外婆、姑姑們惹禍。
不知是否因為父親給姑姑修了書,云修齊被帶著參加各種宴會,姑姑家的哥哥比他大了許多,即將及笄,又定了親,便只能讓他獨自前去赴宴。
云修齊更為謹慎了,甚至因為脾性收得太過,顯出了幾分怯懦。
武安侯的賞花宴,是他參加的第一場宴會。
也是在那里,云修齊遇見了比他更跋扈、更尖酸、更無禮的公子們。
禮貌是偽裝給爹娘,以及女子看的。
在后山的一角,幾個同齡人圍著云修齊,對這外地來的小孩兒肆意嘲笑。
“你說話的口音好奇怪,從什么犄角旮旯來的呀”
“連九連環都沒見過,多半是誰家的窮親戚了,想從宴會上攀個有錢妻主呢”
“他竟連眉都未曾修過,這還是男子么說話也好不文雅,有哪個女子能看上他有幾分姿色又如何,怕不是個當外室的命”
9歲的云修齊無憂無慮,從未想過妻主的事,或是嫁個有權有勢的妻主。
比起這些更為成熟的京城公子們,他更多的是一種被小瞧了的憤怒聽不懂,但不是好話就對了。
我娘是大官,好多百姓都夸她后院的小爹們也都愛慕她
我爹出身名門,姑姑家的小廝都是一大堆爹說話也很好聽,可文雅了
我家很有錢,為什么要找個有錢妻主嫁了還有九連環,反正也不好玩
可腦子里想了再多的話,最終,云修齊只是雙手握拳,垂在身側,雙眼死死的瞪著其他人。
這種目光,無異于一種挑釁。
其余的公子們被氣笑了,就在他們上前推搡時,上方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喂,我說,你們好沒禮貌哦。”
“那時我被欺負,您突然出現。”
“您身邊還跟著一位小姐,一人著紅衣,一人著白衫。”
“那時倉促,修齊竟也未曾感激一二。”
那次的未曾感激,讓云修齊記了8年。而今,終于再次有了機會。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多么老套的一句話,在話本里都會被嘲諷。可在云修齊眼底,勝過無數浪漫的詩句。
“朕想起來了。”
云修齊驀的抬頭,他心底滿漲的情緒,卻聽女人平靜道“你不必感激我,那次實則是懷意救了你。”
許是看出他的茫然,女帝竟好心多解釋了幾句。
“盛懷意,便是你口中那位著紅衣的嗯,小姐。”
與懷意一同偷溜出宮,恰好路過武安侯外的巷子,聽見了陣陣絲竹聲,聞到了撲鼻的花香。
那時女帝10歲,懷意12歲,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又隱約對異性有些好奇。
再加上一年前的事盛懷意便主動提議“二皇女,我們悄悄去看一下宴會上的男子可好”
女帝不在意,她說“男子便是男子,正大光明地看與偷看有什么區別”
盛懷意卻道“就像影子一樣,人也有兩幅面孔。”
懷意很堅持,女帝便也不再爭執,總歸出了宮都算快活。
偷看宴會的男子,也不是參加宴會,想必不會那么無聊,倒不如滿足懷意。
只她還有些嘀咕“此非君子所為。”
盛懷意笑了,燦爛到在太陽下有些刺眼,他說“逃學亦不是,寶恬。”
懷意乃輔國大將軍嫡女,自幼由將軍親自教導武藝,頗有天分,竟也真的避開武安侯家的小廝,成功翻過了墻。
還沒去后花園,便撞上了一出欺凌事件。
懷意一貫愛管閑事,女帝本懶得出面,卻被他拉著一道過去。
誰知那些男子都是繡花枕頭,方才那般跋扈,一看見女子,臉色便嚇得青白,四散逃開。
完全沒有她們的用武之地。
女帝隨意瞄了眼剩下的那名男子,目光在他煞白的臉上停頓了幾秒,便與懷意一同離開。
兩人誰也沒再提去后花園看男子的事,就這么原路返回,又翻墻出了武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