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要瞧一瞧,究竟哪宮長出了蛀蟲,竟鬧到她的面前。
既是蟲,到底是見不了光的,砍去枝干、以劍隨意挑出,便也不足為懼了。
云綾自是明白其中輕重,便只悄悄退下。而這時,御醫終于診出了結果。
“陛下,此乃含香散。”
“含香散乃閨中奇毒,毒效因人而異,大抵多為流產、不孕、致人毀容等。更妙的是,含香散所需原料不過男子閨閣里的脂粉,再尋常不過,唯獨脂粉的比例有所不同罷了。”
“正因原料尋常、毒效霸道,這含香散在先帝時便被列為宮中禁藥,方子早已失傳,不知是誰竟又找了出來。”
御醫說著,心底也忍不住咂舌。
含香散最早被人知曉,乃是前朝,有一寵侍屢次懷孕、屢次流產,整個太醫院皆束手無策,最終將其歸為身子太虛、或是福薄。
直到那寵侍多次流產致體虛離世后,有一民間出身的醫師被招進太醫院,這才解開謎底。
原來這竟是一味毒,最早由一精通醫術的內宅男子所制,在后宅流傳甚廣,唯獨只瞞著女子罷了。
因由脂粉所制,男子們私下間將其稱為“含香散”,若是那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什么增加體香的尋常方子呢。
含香散并不難解,可惜正如這含香二字,驅散香氣容易,那早已并入體內的香氣則消散無蹤了。
這毒也如同香氣一般,縹緲若煙,即便在前朝時被禁了一遍,也仍舊斷不了根。
比如,先帝的后宮便也出現了這含香散。
接連多位寵侍容貌被毀,先帝大怒,這含香散便又被禁了一遍。
誰能想到,不過數年,這含香散竟又出現了。
皇恩浩蕩的深宮之中尚且如此,尋常女子的后宅,又該是何種模樣
御醫忍不住心底暗嘆果真啊,最毒男子心。
而這后宮,聚集全嵐朝最出眾的男子,則是個萬蛇窟。
條條,皆是毒蛇。
內殿外,其余侍君們自也聽見了御醫的這番話。
這臻公子出身鄉野,不通禮儀、極其愚鈍,最初能入宮、能被陛下看中,不就是因為那張臉么
現下,倒真像是砍掉了魚的鰭、豹的腿,這沒了美貌的寵侍那還能叫寵侍嗎
一時間,心底各種滋味難言。
只覺得方才瞧見陛下惦念臻公子時生出的郁火,轉瞬便被熄滅,被這含香散的香氣驅散。
可竊喜之余,也難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在這后宮,位分低的想往上爬,沒有恩寵的想博得恩寵,這才叫上進,這才叫為家族爭光。
可一旦得了恩寵、晉了位份,便無異于成為了最高的那棵樹。
全后宮的風啊,都可勁兒往那棵樹吹呢。
與御醫預想中的大怒不同,女帝僅是問道“既是因人而異,那么臻公子呢”
她有些驚訝對方的敏銳,也不再刻意拿喬,連忙跪下道“臻公子體質極好,并無流產、不孕等癥狀,再過幾個時辰便能醒來。”
這是件好事,也是她方才想留給自己保命的后招。
只是
“這毒素太過強烈,大約還得在體內殘存一月有余。在這期間臻公子的容貌會有所折損。”
“過了這一月,便與中毒前沒什么兩樣了。”
說完,御醫恭敬地將頭磕到地上,長跪不起,等著女帝發落。而內殿的幾個宮侍早已咬緊了牙、便連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