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的靈魂俱是在嘶吼怒號,在發出一聲聲尖嘯。
雙目赤紅,恍若瘋魔。
然后下一刻,是長安城內,太極宮中,可汗獻舞,南蠻酋長詠詩。
然而所有的一切,卻又仿佛是被消磨了色彩。
在李淵與李建成、李元吉父子三人的眼中漸漸失去光彩。
恍若一副褪色的、古老畫卷。
又或者說那被消磨掉的并非是眼前種種,如夢幻泡影,而是父子三人的意識與靈魂。
那本不應該存于此世間,在長安城中作亂的怨念。
有琴音繞梁,三日不絕。道士指尖收回,掌下古琴虛影消散。
仿佛是再度回復了那云淡風輕之姿態。
目之所及,白衣大士起手再宣一聲佛號,只道是善哉善哉。
于是道士嘴角現出幾分揶揄。
開口,似譏似嘲道
“大士這份自說自話的本事,著實使本座欽佩。”
大士慈悲,神情態度俱是溫和,仿佛是并不以忤。便連此前之怒目等種種,俱是錯覺。
只道是此局雖為佛門主導,實則天庭與西天共襄。閣下若是有意,自可插手其中,落子布局。
又起指算過,眉頭皺起,道是那唐皇
“此間若是唐皇便罷,本王心中,自有顧忌。至多只是言語恫嚇,以其生平所懼之諸多種種場景呈現。使其心生畏怖,為我等所用。但秦皇”
森羅殿內,伴隨著嬴政那并不如何聲嘶力竭,甚至無有過多波動的話音落下,再是清晰無比的傳到一眾陰神耳中。閻君等先是沉默,仿佛是為嬴政威儀所攝,并不敢有過多動作。
只不過很快的,閻君便放聲大笑,口出狂言。
仿佛是為了安定人心,又仿佛是在自行說服。
將嬴政那諸多種種可以翻身的可能否定。
“沒有了秦人血肉供養,沒有了大秦橫掃天下鐵騎的秦皇,又如何擔得秦皇”
“更何況庶人一怒,你嬴政并吞六合之時,尚且有易水高歌,荊軻刺秦。今日既然落到這地府當中,又是在這八百年后,大秦早已崩塌,而驪山皇陵之下的封印尚未被解開之時。”
“那么又有何手段,于本王的地面上撒野”
鬼相森嚴,層層鬼氣掩映之間,閻君的面容愈發猙獰。
帶著指點江山,居高臨下的嘲弄與譏誚。
“給你面子,稱呼你一聲秦皇。不給面子,冢中枯骨而已。人心向背,莫不是以為今日之天下,尚是你大秦之天下不成”
閻君言語猖獗,似是并不曾將嬴政放在眼底。
唯有那緊盯著嬴政動作的雙眼,昭示著這鬼王或許并沒有想象中的胸有成竹。
又或者說尚有所顧忌,所以竭盡全力,迫不及待的要將這帝王鎮壓。
只是個中內情,顯然并不足為外人所道。因而伴隨著閻君話音而落下的,是一眾陰神俱是對著那玄衣高冠的帝王指指點點,哄堂大笑。
一眾法天象地之下陰神們仿佛是貓逗老鼠,坐看螻蟻如何傾天的快活氣氛之中,閻君的目光之下,嬴政的手握在了劍柄之上。
垂落的衣袖遮掩之下,左手手腕內側,昆侖鏡碎片隱沒之間,那一處的皮肉甚至是靈魂都似乎在隨之而發熱。
神魂識海之內,那自稱是神器碎片的意識開口,期期艾艾的對著嬴政給出提議
“主人啊主人,要不我們先對著閻君跪一個等來日再來找回場子”
帝王唇角勾勒,笑意不達眼底。
以目光自牛頭馬面等一眾陰神面上滑過,遙遙的、緩緩落在閻君身上。
神魂識海之內開口,對著昆侖鏡碎片做出反問
“你莫不是以為,朕今日跪了,他們便會放過朕不成況且,”
嬴政冷嗤。
“你猜朕今日若亡在此處,若是被鎮壓到那無間煉獄之中,你可能討得好處”
于是神器意識無言。
良久,方才語音艱澀道
“但你現在不過是凡人而已。”
凡人啊
朝生暮死區區百年。
又如何能夠同那司掌生死的鬼神相較
更不必說,閻君所言不無道理。
此刻的嬴政手中,并沒有任何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