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裹素,禽鳥絕聲。暴雪初霽,北風飄寒。
龍侯山上不生草木,春不見新翠,夏不見蔥蘢,秋不見累實,冬日冰雪覆蓋巉巖,更是絕少下腳之處。
可就在這又冷又滑,隨時都會自陡壁上跌落的所在,卻有一抹玄色由遠及近。
初時只是墨色一點,在皚皚白雪中雖朦朧卻也顯眼。
片刻之后,墨點擴散逼近,卻是一個裹著玄色斗篷的高大身影。
雖是碎瓊鋪地,寒酥凝冰,那道身影卻穩健如岳峙淵渟,迅捷如星奔川鶩。幾乎瞬息之間,便近在咫尺。
隨著那身影越走越近,躲在山縫里的纖細人影也越抖越厲害。
忽然,那道身影在距離山縫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道清朗若玉磬的聲音平平傳出,半點不因寒風呼嘯而飄忽喑啞。
他說“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
山縫中躲藏的人狠狠抖了一下,或許是瞬間怕過了頭,她竟恍惚間覺得自己不怕了。
至少,她不抖了。
外面那高大身影等了片刻不見人出來,再次發聲,仍舊平穩得像是風中靜止的水面。
“你不是我們的目標,在這山上卻影響我們布陣。所以,別再讓我多言,快出來吧,我送你下山。”
這一次,山縫中的身影卻連呼吸都屏住了,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躲。
高大身影悠悠一嘆,從斗篷里伸出一只修長白皙,骨節分明,似乎散發著瑩潤玉光的手。
那是他的右手。
此時若有人與他對面,就能從那掀開一角的斗篷處,看見被他寶貝似的攏在左手中的花盆。
花盆乃是白玉所制,上面刻著無數繁復又精致的符文,恒溫的、保濕的、聚靈的、隔絕穢氣的
只怕遍數周天三界,也沒有一個花盆比這一個更精細。
按理說,如此珍貴的花盆,里面栽種的不說先天靈根,怎么著也得是后天靈根。
可實際上,里面種的卻是一株并不出奇的絳珠草。
此時那花盆被他以左手攏在懷里,他卻騰出了右手,緩緩從斗篷里伸出。
一點熒光從掌心亮起,化作一道銀線疾馳而出,如電過蒼云般躥入山縫。
等熒光銀線出來時,捆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姑娘。
銀線的主人愕然了一瞬,左肩一振,身上斗篷便飛了出去,把那小姑娘包裹得嚴嚴實實。
顯然對方不怎么領情,瞪著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努力表達“惡狠狠”。待看清他身上穿著的銀甲紅袍,凍得通紅的臉頰都跟著鼓了起來。
一瞬間,慕九思就判斷出,對方和穿天將甲胄的人有仇。
不過他并不在意,反正和對方有仇的又不是自己,他只是負責清理龍侯山,好與同僚布下五行大陣,捉拿天庭逃犯九頭蛟而已。
“這里很冷,也很危險,我送你下山去吧。”
由于沒必要和小姑娘計較,慕九思的語氣非常溫和,就像是蝴蝶對著春天開出的第一朵花。
哪曾想,他話音的落,回應他的卻是哇哇大哭。
慕九思愕然,簡直又好氣又好笑,“我又沒把你怎么樣,只是想送你下山而已,你哭什么呀”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下山。我要等二哥,我要等二哥。嗚哇哇哇哇嬋兒找不到二哥了,嗚哇哇我要等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