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淡的藥苦氣息隨倚入懷前的身影變得愈發明晰,秦知白身姿微微一頓,卻并未將懷中人推開,只是任她靠在自己肩前,牽過那只清瘦皓白的腕開始為她診脈。
燕回看著眼前場景,不免感到有些訝異。
看來秦神醫與楚二公子的感情并不似傳聞當中那般生疏,反而可以稱得上是親密,否則在得知楚公子被抓時秦姑娘也不會那般在意。
只是
想到方才那句柔柔弱弱的“疼”,燕回露出了些異樣神色。
這位楚二公子未免看起來太過纖弱了些,傷痛之時比平常更多了幾分嬌柔,舉手投足間的姿態甚至帶了些撒嬌意味,讓她一時竟看出了些小女兒習性。
纖長的指尖搭在腕脈處診斷片刻,秦知白眸中忽而漾開了一絲漣漪,她傾過身去在身前人唇邊輕聞了聞,抬首道“南天竹與飛燕草,她中的是百花毒。”
聞言,燕回凝了眉,“百花毒難道是云劍山莊的百花丸”
秦知白略一頷首,自隨身的藥囊中取出了金針。
“勞煩燕司事暫避一二,我要為她施針除毒。”
燕回點了點頭,“我去大堂再問問小二,阿七便在門外,秦姑娘若有事令她喚我便是。”
推門聲響起,房門重又關閉,客房之中一時只剩下了榻旁二人。
更闌人靜,四周一片寂寥,明明滅滅的燭火映在依偎于一處的兩人身周,將投下的一雙倒影拉得極長。
楚流景雙眸半閉,額前沁出了一層薄汗,緊抿的唇線微微泛了白。
她并未說謊,沖破經脈桎梏本就極為損耗元氣,眼下斷腸毒逐漸漫入五臟六腑,所帶來的劇痛便好似要將人撕裂一般,非常人能夠隱忍。
只是如此疼痛很快就被一股柔和的內息慢慢掩蓋。
感受到腕間被渡入一縷真氣,楚流景眼睫微動,緩緩睜開眼,正對上了那雙自上望來的沉靜眼眸。
身前人已摘下了帷帽,平日掩于面紗下的容顏此刻纖悉無遺地映入了眼中,過分親密的距離令那張清絕容顏更顯明皎,眸光淺淡,便似一溪薄雪,其中隱約倒映出了她的面容。
的確是美人,莫怪世人皆為她嫁與自己道一聲可惜。楚流景仍有心情調笑。
只是如此淡薄清凜之人,當真會為了背負世家之責而嫁與一名只見過一面的女子嗎
半闔的眸中斂下一抹深色,又一陣痛意自奇經八脈涌來,她指尖微蜷,于衣角處壓出一道皺痕,再度將喉間腥甜咽下,便聽近旁人清泠的話語聲淺淡響起。
“毒性已深,單憑內力已無法逼出余毒,需褪下外裳施針祛毒。”
停頓須臾,面色蒼白的人勉力抬起頭,唇邊虛虛露出了一點笑。
“那便有勞秦姑娘了。”
清風拂過,吹得樹影輕晃,空氣中濕意漸濃,淅淅瀝瀝的輕響無次序地落于檐上,窗外下起了一場雨。
楚流景側身坐于榻旁,清弱的容顏低垂,素白肌膚落了近旁燭光,泛起一層淡淡光澤,便似一塊將碎的軟玉,透出些許令人憐惜的單薄。
帶了些微涼意的指尖撫至身側,一點點將她沾染了塵灰的外裳褪去,本就清瘦的身軀沒了外裳遮掩,瞧來更顯出幾分孱弱。
距離服下百花丸已過去了兩個時辰,體內毒性已然更加劇烈,金針雖將毒阻隔在了心脈之外,然而臟腑各處生出的痛楚卻似烈火蔓延,令人愈發難忍。
楚流景唇上血色愈淡,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身上里衣已被褪至后肩處,而手握金針的人不知瞧見了什么,卻有短暫停頓。
下一刻,藥王金針一根根刺入穴位,一股內息亦隨之渡入體內,素淡冷香夾雜著與她相似的藥苦氣息縈繞周身,似有安神之效,叫原本難忍的痛楚仿佛也被沖淡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