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寸描摹。
那目光帶著股奇怪的挑剔,像是在比對實驗結果,發現得出的數據和準確的數值一摸一樣。有種雞蛋里挑骨頭的嚴苛,卻又帶著無可自拔的饞。
毀滅欲、吞噬欲、研究欲混雜。
啪。
賀蘭鐸合起病案本,輕快而溫柔地作出決斷
“請夫人以后每晚八點準時來這里找我。”
迎著郁姣質疑的目光,他瞇眼一笑,悠悠吐出四個字
“產前檢查。”
“”
郁姣仍被原蒼半圈在懷中,遙遙與長身玉立的賀蘭鐸對視,仿佛被卷入那雙淡綠的漩渦,怎么看怎么不懷好意。又是一個能令寡婦敲響警鐘的行為。
原蒼也斜去一眼,盯著人面獸心的醫生,輕抬唇角,露出個了如指掌的冷笑。接著他微微一動,將賀蘭鐸的身影擋了個嚴實,霸占了郁姣的視野。
卻沒否決那個聽著就不對勁的、毫無商量的、不容許拒絕的邀約。像有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郁姣抬眸,默不作聲地打量他的神色,卻見他將手掌貼上她的小腹。
灼熱的溫度傳遞而來,而那五條修長尖銳的爪子卻帶來威懾的寒涼。
“真期待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原蒼的倫理觀顯然從根上就爛掉了,再多糾正也無法令他根正苗紅。
郁姣不欲搭理,恰好ai管家提醒道“夫人,該準備接待前來祭拜的賓客了”
它頓了頓體貼地問“您身體是否可以支撐”
郁姣點點頭,推開原蒼,翻身下了病床,看也不看神情各異的兩
人,披上機械臂遞來的外套,便跟著ai管家的指引走出醫療室。
女人窈窕的身影掩在寬大的外衣內,在自動門即將關閉之時。
“夫人。”
賀蘭鐸那吐字獨特而音色優美的話音飄了出來
“獨處的時候可千萬別因愛美而不停照鏡子哦。”
意有所指的話令郁姣心中猛的一跳。
卻聽他兀自笑了笑,嗓音輕柔“我怕你耽誤了下午的祭拜典禮。”
“”
“那么,待會見。”
咔。門關。
守在門外的浮生和若夢行了一禮。
頓了頓,郁姣頭也不回,跟著指示燈穿過復雜的白色甬道,回到房間。
只是這次她沒有遣退侍女,而是讓她們一起進來,侍候穿衣。
她赤身裸體站在鏡子前,兩名侍女則將ai管家不久前挑選出衣物整理好,細致地幫她穿上。郁姣微微側頭那幅遺照懸掛在正對大門的墻壁上。
毫無異樣。
浮生踮起腳,小心翼翼系緊旗袍的盤扣。
郁姣垂眸看她。
不禁懷疑她那副緊閉的機械眼是如何準確找到小小的紐扣的。
另一邊的若夢則踩著板凳,為郁姣梳發。
她們兩人都是十四五歲的樣子,還是孩子,也不知在這個波譎云詭的世界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當浮生系到最后一粒紐扣時、在若夢將所有的發絲都攏到腦后時,郁姣抬眸看向鏡子,長久地凝視
只見,她那白皙的脖頸上赫然有一圈不規則的黑色紋路,似掐痕。
又像項圈,來自某個未知存在的標記。
郁姣眸光沉下。
除了她,沒人能看到這個。
包括原蒼、賀蘭鐸和浮生若夢。
──至少他們完全沒有表現出異樣。
她確定,他們沒有將目光停留在這處哪怕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