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總說其他女孩子聽不懂的話,也不喜歡情情愛愛的話題,還說過想當官。說實話”
雀兒垂下眼睫,低低道“有時候我會覺得,小姐這樣的人,和我一樣生作女兒身,有點可惜。”
如果小姐不是女孩,她就是府中的大少爺了。
以小姐這樣的頭腦,這樣的才能相貌,必定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能獲得遠比現在更多的重視,遠比現在更多的名望。
她會比秦公子更有前程,她能金榜題名、加官進爵,謝家的背景作她的后盾,老爺的金銀為她護航,老夫人不會擔心她過了年紀就嫁不出去,反倒要高坐釣魚臺,選高門貴女作她妻,溫順聽話的作她妾。
她該是風度翩翩的謝家郎,如同當年的神機宰相謝定安,天下人應為之拜服傾倒。
謝知秋看向雀兒。
她那雙秋夜般幽靜的眸子,望得雀兒心頭一悸。
“可惜”
謝知秋重復這個詞,嘴角竟微微上揚,說不出的玩味。
她道“我確實有些地方像你說的那樣,但我從未想過要當男人。”
在方國,女子行動生活遠不如身為男子方便,但她從未怪罪自己的性別,從未怪罪母親賦予她的身體,從未認為與母親生作同樣的模樣是什么壞事。
她只是不滿意這個世道,不甘心,不愿意就此接納她不認同的世俗觀念。
雀兒沒有完全猜對,但她確實在嘗試理解她。
正像當年林隱素出現在她面前時那般,謝小姐堅如磐石的內心被破開一條細縫,她獨自封鎖多年的真實欲望,也隨之展露出一線
謝小姐回答“我不想成為男人,我對自己的身份并無不滿,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一個平等公正的機會。只要一次也好,我”
一瞬間,強烈的渴望熨得她心口發燙。
沒錯,這才是她真正渴望的東西。
她不想成為別人,不想改變自己的性別,不想要更強的體力,不想要所謂更高的身份地位,不想要三妻四妾佳麗三千。
但她想要站在她真正想站的賽場上,獲得一個公正平等的機會,一個抉擇自己命運的機會。
不是隨波逐流,不是人云亦云,她不想活在別人的要求里,不想活在他人的眼光里,不想活在社會定好的模板里。
哪怕前方遍布荊棘,她也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水平、走到什么地步。
只要有一次這樣的機會,突破這個社會的陳規,她想要自己選擇自己的人生
許是愿望強烈,這種感情越來越燙,越來越燙,燙得她胸口發麻。
這時,謝小姐意識到,這種滾燙好像不只是她的感情,她的皮膚好像也真的在發燙,而且就在胸前的位置。
謝小姐一愣,摸向自己胸前,卻發現滾燙的是祖母轉交給她的那塊黑石頭。
此刻,這塊黑石已燙如烙鐵,烏黑的光澤之下隱隱發著紅光,徒手幾乎握不住它。
謝知秋今日總覺得這塊石頭礙事,可這一刻,它竟真呈現出無比詭異的樣子。
謝小姐瞳孔一收,道“這是”
猛然間,地動山搖。
雀兒本認真在聽小姐說話,此刻卻感到了大地的搖晃,她萬分驚慌地抱住謝知秋,喊道“不好,地震了小姐小心”
然而謝知秋手握滾燙的姻緣石,只覺得眼前白光一晃。
在意識消失前一刻,她聽到雀兒慌張地喚道“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