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謝知秋寫完一份文書,擱下筆,抬頭去看院子的時候,就見蕭尋初正認真將好幾組黑石一一分門別類,有些放在臺面上,有些浸泡在石盆中。
一綹長發從他額邊垂下,蕭尋初眼瞼微垂,眼神專注凝肅,仿佛除了眼前之物,世上其他東西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謝知秋一頓,短暫地沒有動作。
謝知秋沒有對別人說過,她其實還挺喜歡看蕭尋初鉆研墨家術入神的樣子。
當年初見的時候,蕭尋初在她眼中,就是個有點特別的人。
第一次見面,他會因為她是女孩子而不好意思,而與她下棋時,又真誠地贊嘆她的棋藝,沒有表現出絲毫偏見。
他看上去懶洋洋的,也不是個受人稱道的好學生,可又做得出各種各樣的竹蜻蜓,用稀奇古怪的方式來找她聊天。
他是她的第一個朋友,甚至相識在秦皓之前。
若不是中間有好幾年的空白,謝知秋覺得,他們可能在剛交換身體的時候,就會更親密一點。
當然,他們現在關系也不差。
今年已是兩人朝夕相處的第四個春秋,若問謝知秋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蕭尋初必會在其中占上一席。
此刻這樣相處,會讓謝知秋浮現一些感慨。
就好像如果沒有世俗強行分出男女之別,將同齡的男孩女孩分開,他們年少時本就應有一段這種時光
蕭尋初鉆研墨家術,她在屋中讀書。等傍晚天暗,兩人可以一起下棋打發時光。
而現在,他們必須要頂上夫妻的頭銜,才能有這種程度的同室而居。
“啊,小姐,對不起”
傍晚時分,雀兒給兩人送晚飯過來,蕭尋初不知為何有點心不在焉,接湯碗時手一抖,瓷碗傾倒下來,潑了他自己一身湯不說,也弄臟了謝知秋的衣袖。
這明明不是雀兒的錯,可雀兒卻是屋子里最慌張的人,急道“怎么辦,姑爺這可是公服”
“沒事。”
謝知秋對蕭尋初的失手有些詫異,擔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并未責怪雀兒,只道“一點臟,盡快換下來洗干凈就行。”
言罷,她便起身去更衣。
雀兒連忙將蕭尋初也拉起來,推進里屋道“小姐您也快去換身衣裳我會盡快將外面收拾干凈。”
蕭尋初和謝知秋兩人因為心里懷著秘密,平時不太讓外人進院子,只有實在忙不過來才會讓五谷和雀兒進來做些送飯、打掃之類的雜事。
像是更衣這種事情,自從兩人成婚以后,更是避免讓旁人插手。
兩人很快被雀兒一同推進里屋。
蕭尋初今日很不在狀態,與墨家術有關的事還好,真要投入總能投入進去,但其他的日常瑣事,幾乎一直在走神。
歸根結底,只因葉師兄那一句話
“硬要說的話,她對別人都像是對待沒有性別的人一
樣,但對秦皓heihei像在對待異性
此刻也是▋,直到被雀兒半推半拉地送回里屋,房門關上,周圍暗下來,他才后知后覺發生了什么。
蕭尋初偏過頭去,只見謝知秋正淡定地插上門閂。
然后,她面無表情地走到床邊,十分日常地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蕭尋初“”
兩人交換身體四年,成婚三年都是同室居住,一同更衣這種事,其實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他們交換之后,彼此能看到對方本質的模樣。
換衣服的時候,靈魂的衣服其實不會真的更換根據蕭尋初總結的規律,靈魂衣服的更換通常意味著身份的變化,比如兩人成親那時,換成了婚服,還有謝知秋上朝之時,她的樣子也會不知不覺變成身穿公服但在蕭尋初心里,謝知秋仍然是女性,當她在自己身邊表現出這樣私密的生活狀態時,他多多少少會產生異常的悸動。
起初,他盡量用裝出來的鎮定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