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守成知道,“蕭尋初”當下在這群人中的名聲還不錯,是因為他有效地遏制了齊慕先,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于是他們借蕭尋初之勢來抒發自己多年的怨氣。
這群人里也有一部分是真心胸開闊,還有一部分是真無心官場,與“蕭尋初”競爭關系不強,更別提還有祝維平這種受過“蕭尋初”恩惠,基本已經倒向蕭派的中間黨,他們自然對蕭尋初多有稱贊。
但史守成其實私心更想聽他們說蕭尋初的壞話,多講講蕭尋初新政的不足之處,最好再感慨一下年輕人到底經驗不足,恭維幾句“真是不如史大人沉穩”之類的。
奈何這些人說來說去,就沒一個人說到他心坎上。就算個別人挑剔了幾句,在史守成看來,還是太過溫和。
他了然無趣地四處看看,目光落在太學博士嚴仲身上,眼前一亮。
這個嚴仲歷來挑剔,是那種剛正過頭的人,連他這個禮部尚書都在嚴仲碰過好幾次釘子,沒準能從他嘴里聽到幾句想聽的。
于是史守成湊過去,問“嚴大人,你對這個蕭尋初怎么看啊”
“史尚書。”
嚴仲早年受過史守成的照拂,和文會其他人一樣,對史守成頗為敬重。
但提到蕭尋初,嚴仲眉頭一皺,和平時一樣“哼”了一聲,板著臉道“這個小子,他當年中狀元之前,我就在太學見過他。
“當年的太學生,一個個都是滿眼功名利祿,為了科舉名次整天寫些吟風頌月的矯揉詩詞,反而忽視最為基礎的經義之學,腦袋空空,沒半點做實事的能力”
史守成聽嚴仲罵人十分舒服,正聽得有點暢快。
就在這時,就聽嚴仲話鋒一轉“唯有這個蕭尋初,還算有幾分真本事,文章寫得很不錯,詩文亦佳。其實當年我就覺得他很不錯,甚至想過是不是可以將我女兒靜姝咳,總之果然是沒看走眼。”
史守成“”
嚴仲這個人不太會看人臉色,史守成細微的心情變化他完全感受不出來,反而進一步道“尚書大人可是有意與蕭尋初會面若是如此,我可以試試找理由,來幫尚書大人牽線。盡管下官官位低微,但當年蕭尋初在太學時,下官有緣指點了他一二,他或許還會給下官一個薄面。”
要是三四年前,史守成是打死都想不到嚴仲會說這種話。
但當年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嚴仲好像忽然開始有點松動了,性子沒有那么耿直,人也稍微圓滑了一點。
他本來是個相當重視老規矩的人,這兩年在一點微妙的地方倒“開明”起來。
比如嚴家有個叫嚴靜姝的女兒,十八歲了還沒定親,嚴仲瞧著也不是完全不急,可有人上門問起,他又下不了決心,說這小女兒平時會讀書寫文章,看這些提親人家的架勢,娶她回去肯定不會再教她念書了,想想就有點不甘心。
嚴仲這點家務事的百般掙扎暫且不論,史守成聽他這話臉上有點皮笑肉
不笑,只和藹地敷衍“君子之交,不必拉幫結派,再說再說。”
文會結束,史守成回到家里,在書房中閉目思考。
誠然,他厭惡齊慕先的作派。
但若是就這樣倒向“蕭尋初”,他又實在覺得別扭。
這“蕭尋初”年紀輕輕,怎么就坐到參知政事了呢
難不成,他一個年近六十、德高望重的朝中三品大員,真要屈居一個才過弱冠之齡的小年輕之下嗎
若是不站隊蕭尋初,怕他棋差齊慕先一招,萬一齊慕先再度得勢,新帝開元之年好不容易展示出來的新興之象,說不定會就這樣結束,一切又走回以前的老路上。
若是站隊蕭尋初,以新帝現在對蕭尋初的信任,他只能繼續留在二把手的位置,不得不一聽一介晚輩的調派。若只是短暫聽一聽還好,但史守成也是有野心的。
蕭尋初如此年輕,一旦他成為像齊慕先那樣的權臣,后面還可以再把控朝廷四五十年他史守成,哪里還等得到自己的出頭之日呢
難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