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明白了桑云惜是在維護自己,但是又覺得這話不妥。
畢竟
“劍術論道,勝負高低一眼可見。”
清冽的嗓音打破了眾人暗藏浮動的心思,如暮春晚風,將所有降落不落的晚霞浮華吹得一干二凈。
左儀水驀然止住話頭,桑云惜更是不敢再開口。
有人大著膽子張望了一眼,只見容訣唇畔的笑意淡去,整個人如春風攜玉雕刻,沐洛水融冰雪而成。
他立在那一處并非高地,也沒什么別樣的景色,卻偏偏因他而顯得尤為殊色不凡。
莫名其妙的,在場不少弟子腦子里蹦出了“冰清玉潔”四個字。
容訣淡淡掃了他們一眼,又將目光挪到了桑寧寧身上。
“你是贏家。”容訣道,“所以我以大師兄的身份允諾你,可以向他提一個要求。”
他沒說明是誰,但桑寧寧莫名知道,他指的是左儀水,而非桑云惜。
正如她明白,容訣是認真地想讓她對左儀水提一個要求,而非是桑云惜先前口蜜腹劍,暗含羞辱的陷阱。
因為
他看到了,她才是贏家。
桑寧寧緊緊捏著斷劍的手指終是一松。
真奇怪。
這個一直被她不喜歡的大師兄,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心頭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情緒,模模糊糊,像是一片荒蕪之中有什么破土而出。
但是這一瞬太快,快得桑寧寧根本來不及抓住。
于是她只是將目光從自己的斷劍上挪開,看向了左儀水配在腰間的劍。
這下不僅桑云惜蹙眉,連趕來的外門管事都皺起眉,企圖插話“桑寧寧,你”
容訣偏過頭,輕飄飄地瞥了一眼,管事立刻訥訥不言。
左儀水心中一沉。
饒是他再不善言辭,性格冰冷,此刻也不得不開口。
左儀水握緊了自己的劍,沉聲道“方才是在下沖動,冤家宜解不宜結,在下也愿與師妹兩清,只是此劍乃吾家傳之劍”
“你說的這些,和我沒有關系。”
桑寧寧打斷了左儀水的話。
她道“你把劍給我。”
容訣聞言,唇角弧度略微上揚。
左儀水一愣,下意識問道“為何”
還不夠明顯嗎
桑寧寧歪了歪頭,有些費解地看了左儀水一眼。
左儀水被她看得心中莫名,下一秒,卻聽面前少女語氣平靜道“因為我也要砍斷你的衣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瞠目結舌,呆立當場。
唯有容訣神色不變,眼中隱隱笑意蔓延。
桑寧寧絲毫沒覺得不對。
早就說了,她脾氣軸得很。
什么“以德報怨”,什么“化干戈為玉帛”
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統統與她無關。
在桑寧寧的心中,你羞辱我,無論有意無意,那我也要原封不動地羞辱回去。
至于那些什么道歉賠禮、訓斥內疚,統統都是虛的。
一飲一啄。
既然你在眾人面前砍了我的衣擺,那我也要在眾人面前破了你的袖袍。
只有如此,方才能算做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