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個正常人,在荒郊野外小樹林里突然見到個一身珠翠羅綺的大美人,都得嚇得三魂蕩蕩,七魄悠悠,疑心自己撞了妖怪。就算大美人真是人,自己身邊還杵著兩棵血肉模糊的橘子樹呢,這情形該如何解釋
不過顯然,云川不是什么正常人,正常人該想的她一件都沒想。
“看月亮。”她實在地回答道。
月光清輝沿著美人的臉側傾灑而下,美人勾起嘴唇,不無嘲諷地追問“看月亮,之前呢”
“種橘子樹。”
美人轉過頭去看向旁邊與橘子樹合而為一的兩具尸體,沉默半晌后冷哼一聲,道“種橘子樹嫌自己死得不夠快是吧”
她對于云川離譜的回答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居然還跟云川有來有回地說上了,可見也不是一般人。
云川望著這張陌生的臉,問道“你認識我嗎你是誰”
美人捻著云川發間紅珊瑚的手指瞬間僵住,她的眼眸深沉地黑下去,憤怒在深黑背后翻滾,一浪高過一浪。仿佛這話是鋒利的刀片,從云川口中飛出卻劃破她的咽喉。
云川見對方站起身來,樣貌與神情變得模糊不清,唯有聲音清晰可聞。
“不認識。”
這次云川聽得分明,這確然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這個人的嗓音清朗,就像有風來時,昆吾山木屋屋檐上的占風鐸響聲。
云川努力向上伸出手去“拉我一下。”
美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半晌后美人冷笑一聲。
“摔死你得了”
撂下這話美人便轉身離去,層疊的衣裙在空中飛揚拂過月亮,從云川的視線里消失不見。
云川的手懸在空中半天,直到手腕上的金色圓環急速合攏收縮掩蓋住藍色石頭,變回普通金鐲子,她才仿佛驚醒。
她方才還動彈不得,此刻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竟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來,草屑簌簌地從身上往下直掉。
云川環顧四周,月光皎潔,樹木蔥蘢,早已沒了美人的身影。
“她認識我。”
云川頂著一頭青草屑子自言自語,語氣篤定,眼睛明亮如月光。
此時她的手鐲發出咔嚓一聲,也不知哪個關節出錯,突然掉了兩個圓環下來,懸在她的手腕上變成個臂釧。
云川抬起手腕貼近眼睛,皺起眉頭,嘆息一聲“又壞了。”
這個夜晚不太平,太陽剛剛冒頭的時候,謝玉珠在房間里來回踱步,她房間的窗戶已經沒了一扇,呼呼地往里進冷風。莊叔跟著她,面色蒼白滿頭冷汗,說道“今夜實在是太兇險了,幸而賊人綁走的是云川,要真綁走小姐您,我怎么跟老爺交代啊”
那兩個黑衣人使的障眼術法有時效,他們離去沒多久術法就破滅。樓下巡視的護院見小姐的房間好端端的沒了一扇窗戶,立刻沖上去,見房中狼藉并無人在,便大驚失色通報莊叔。整個摘月樓一片混亂好容易一番找,才找到了混在人群中觀看魘師縱夢的謝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