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牢頭打著哈欠過來巡視,瞧見蕭厲,“喲”了聲“又來看這老瘋子了啊”
那獄卒趕緊喚了牢頭一聲“頭兒”
牢頭拍了他腦袋一記“巡查去,別躲懶”
蕭厲似同牢頭相熟,打了個招呼“李頭兒今日也當值”
牢頭抱怨道“霍坤那廝犯上作亂,他伏誅后,當初不少走他底下人門路當差的都得查,牢里這兩天人手緊著呢”
他拍拍蕭厲肩膀“蕭兄弟如今可發達了,將來李某少不得還得仰仗蕭兄弟”
蕭厲在賭坊摸爬打滾這么些年,處理些人情世故自還是游刃有余,當即便笑道“李頭兒說笑了,有用得上蕭某人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牢頭道“要務在身,就不同蕭兄弟多說了,改日再敘”
蕭厲說“您忙去,我給您帶了壇好酒,放值房那邊了。”
牢頭便又笑了聲“好小子這老頭子哥哥一直讓底下人照料著呢,往后不必這般客氣。”
這稱謂一變,關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蕭厲從善如流跟著改了稱呼“冬夜天寒,李哥夜里同弟兄們喝兩口,也好暖暖身子。”
牢頭也不再推辭,說“行,我先忙去了,回頭找你喝酒”
獄卒跟著牢頭走遠了,才低聲問“頭兒,那間牢房里關著的那瘋老頭,獄冊里沒寫他名字,他究竟是何人”
牢頭說“十幾年前老子來這刑獄里的時候,他就已被關著了,那時候州牧大人都還不是現在這位呢,老子哪里知道他是誰”
他瞥跟著自己身后的年輕獄卒一眼,提點道“上邊的人不想叫你知道的東西,別削尖了腦袋去打聽,保不齊就惹禍上身了”
這話嚇得獄卒一個哆嗦,不敢再打聽那瘋老頭的事,轉了話頭道“那姓蕭的,同那瘋老頭又是何關系”
蕭厲在獄里那些年,蕭蕙娘時常過來打點獄卒們,牢頭自是知曉蕭厲身世的,他說“那小子八歲下獄,在牢里跟人搶飯吃險些被打死,后來那瘋老頭子不知怎地就將人給護上了,但他瘋瘋癲癲的,蕭家小子背上常年都是他用鐵鏈抽出來的傷痕。
牢頭說到此處搖了一下頭,頗有些感慨地道“好在那小子如今倒是混出個人樣來了。”
獄卒則納罕道“瞧不出那姓蕭的還是個挺重情義的。”
牢門前,蕭厲席地而坐,取出兩個巴掌大的酒壇子。
還在啃燒雞的瘋老頭用力嗅了嗅,當即扔了燒雞,沾滿油光的手用力攥住了牢門上的木柱“酒給我酒”
蕭厲伸手遞了一壇過去,酒壇壇肚略大,沒法穿過牢門間隙,瘋老頭便兩手伸出牢門捧著酒壇,用牙齒咬掉酒塞,咕隆悶了一大口。
再抬起眼時,忽尤為戒備地盯著蕭厲,喝問“你是誰”
蕭厲對此已經見怪不
怪,他給自己也開了一壇,舉過去同老頭手上的酒壇碰了一記,說“新年吉樂。”
言罷仰頭痛飲一口,辛辣滾過喉頭,所有沉甸甸壓在心口的那些事,便似也跟著散了些。
瘋老頭陰晴不定地盯著他,喃喃道“渙兒不你不是”
他扔下酒壇,兩手緊抓著牢門木柱,自言自語道“讓我考考你,考考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他不錯眼地盯著蕭厲問“何謂兵家之電擊”
蕭厲伸手扶起他扔在牢門外倒出了不少酒水的酒壇,幾乎是倒背如流地道“輜車騎寇,可陷堅陳,敗步騎寇夜來前。”1
瘋老頭眼神興奮起來,追問“何謂霆擊”
蕭厲盯著自己剛扶起的那酒壇看,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在大獄里的時候。
那時他也是這樣瘋瘋癲癲地逼問自己,答不上,那鐵鏈便會抽到他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