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陳大人,便是坪洲牧陳巍,曾是溫瑜父王手底下最得用的心腹之一。
溫瑜說“陳大人有心了。”
她讓幾人坐下細說。
李洵得知她是在抵達雍城前,便在一次刺殺中同親信走散了,幸得周敬安重備了車馬護衛與她,才繼續南下,提起周敬安的殉節,他和周敬安是故友,亦哭了一場。
溫瑜問起奉陽當日的情況,他更是哽咽不已“奉陽城破那日,王爺是戰死在城門口的,身上幾乎已被亂箭射成了個篩子”
溫瑜呼吸發抖,攏在袖中的手幾乎掐破掌心,卻一句話都沒說,只靜靜地聽李洵講奉陽當日的慘狀。
“世子世子重傷落到裴頌手上后,求他放王府眾幕僚一條生路,裴頌放言,世子若每割斷一指,他便留一人性命,世子為了我等為了我等將手足一共一十余指,全砍了下來”
李洵說到此處,已是愴然而涕“臣當日,本是要隨王爺世子而去的,是世子同臣說,溫氏沒了,長廉王府沒了,但天下萬民還在,說我等既是曾立志為天下百姓謀事,萬民尚苦矣,又豈能因大梁覆滅便存死志”
他悲哭“那是余太傅一手教出來的大梁少君啊”
“臣這條命,是少君以一指換來的,臣不敢再言輕生,卻也不愿為裴氏奴看到翁主聲討裴頌的詩詞文篇,知翁主要繼續前往南陳聯姻,又召我等前往坪洲,這才趕赴坪州,唯盼還能為翁主盡一份力。”
溫瑜在聽到兄長斷一十指為王府眾幕僚求情時,掌心便已被掐出了血痕,她說“上蒼既讓我活著到了這里,洛都之失,奉陽之痛,那一樁樁、一件件的血仇,我便都會向他裴頌討回來”
房內一度氣氛壓抑。
蕭厲立在溫瑜身側,忽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
范遠道“血仇自是要向裴頌討的,不過我等既尋到了翁主,當還是先送翁主去坪州,那地兒安全些。”
溫瑜方要說話,蕭厲忽遞給她一方手帕。
李洵范遠一人都只當他是溫瑜的近衛,并未覺出異常。
溫瑜掌心一觸碰到那帕子,忽感覺到了一點冰涼,猜到帕子上應是有溫和的止疼傷藥。
她微微一怔。
自那晚過后
,蕭厲整個人就變得異常沉默,同她的話也變得極少。
一人的關系有些微妙的疏遠,他除了做她交代的那些事,幾乎不會再同她有別的交流。
眼下突然塞給她一張抹了藥的帕子,溫瑜在這一刻滿心的痛苦和仇恨中,忽覺有了片刻喘息的余地。
她五指微攏,握住了帕子,面上卻什么情緒也瞧不出,問“將軍此行一共帶了多少人”
范遠道“進城來的有一十余人,城外接應的有百來人,還有百來人,在相鄰幾個縣打探消息,我回去傳個信便能召回他們。”
他以為溫瑜是擔心路上安全問題,道“翁主放心,末將便是搭上性命,也會護翁主周全。”
溫瑜卻道“回坪州不急,我手上還有些散兵游勇,想勞將軍帶上人馬,往通城走一趟。”
范遠面色微變道“翁主是想我去解通城的困”
他很是為難地說“裴氏此番發兵通城的軍隊,少說也有五千人,我手上這兩百將士,趕去也做不了什么。”
李洵也以為溫瑜是和通城關系匪淺,勸道“翁主,不可,便是通城先前投誠裴頌有隱情,城中多忠義之士,通城之失也已成定局,救不回來了,范將軍貿然前去,不過也只是折上手中這些人馬罷了。”
溫瑜很是不解地抬睫“我何時說要救通城”
范遠和李洵面面相覷。
范遠不解“那翁主讓我往通城去是”
溫瑜道“我途經通城時,曾遭過通城衙署那些鼠輩算計,他們打著替我招賢的名頭,實則是為裴頌做事。來往巨商,也被他們坑殺無數,我在忻州假借通城的名義征兵,放出裴頌已死的消息,才攪亂了南邊的局勢,裴頌怒而要拿通城開刀,通城縣令那鼠輩,豈會坐以待斃,想來只會帶著所有錢財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