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厲被喚醒時,意識尚朦朧,脖頸也酸疼得厲害。
跟前一面生的小卒捧著碗冒著熱氣的藥汁,恭敬同他道“蕭校尉,您喝了藥去偏帳的軍床上躺會兒吧,這么歇著哪成”
蕭厲看著簡陋的軍帳和案前攤開的河道輿圖,總算記起這是在哪兒,他抬手揉了把酸痛的后頸,坐起來問“堤口如何了”
這一動,搭在他身上的一件銀灰色披風就這么掉了下來。
“有譚副將盯著呢,等范將軍那邊把溝渠挖開,這重新堵上的堤口應能撐到洪水徹底退去,屆時便可再細致修繕了。”小卒回話道。
河堤沒事,蕭厲腦中緊繃的那根弦稍松了些,他撿起那披風問“范將軍的”
但指腹接觸到料子時,又覺出些許不對,這樣細軟的材質,不太像是范遠會用的東西。
小卒瞧著那披風也甚是茫然,撓頭道“小的不知,小的進來時,便見這披風已蓋在您身上了。”
軍中都是一群糙老爺們,不是范遠的就是譚毅的了,蕭厲便也沒多想,說“八成是范老哥的。”
他淋了兩天兩夜的雨不曾合過眼,靠著椅背打了這個盹兒后,腦袋頗有些鈍疼,他揉著后頸起身道“我去躺會兒。”
小卒忙喚他“蕭校尉把驅寒藥喝了再歇吧。”
濕透的衣物被體溫烘干后,黏在身上還是有些難受,蕭厲扯了扯領口說“照例把我那份分給其他將士。”
小卒忙道“咱們現在藥材充足了,將士們都能分到藥的”
蕭厲聞言,腳下步子一頓,側首問“坪州那邊又送藥材過來了”
小卒點頭,很是高興地道“不僅有藥材,翁主聽譚副將說咱們是在趕去支援滑坡村落的途中發現決堤的,又堵堤及時,才免了臨近村落遭水淹,還給咱西二營的弟兄這個月餉錢翻了一倍呢”
蕭厲疲懶的眸子陡抬,幽沉銳利“翁主來過”
小卒只覺蕭厲在那瞬間像是變了一個人,周身壓迫感劇增,他回話都不由磕巴了起來“來、來過本是要尋范將軍,但范將軍巡視下游河道去了,翁主等了一會兒,衙署那邊又有人尋來,像有急事,翁主看了河道輿圖,又問了譚副將修堤開渠的進度,便先行回去了。”
蕭厲再看那披風,猛然意識到了什么,喝問“走了多久了”
小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應是溫瑜,答道“有一會兒了,翁主走前還特地吩咐,讓給這兩日沒分到藥的弟兄都煎副藥驅寒呢”
話落便見蕭厲已掀簾疾步出去,小卒忙喚道“蕭校尉,您上哪兒去”
但帳外已沒了人影。
暴雨過后,城外崎嶇的官道皆是一片泥濘,蕭厲一路疾奔,爬上駐地附近的山包,只看到了遠處群山掩映間,渺小如蟻遠去的馬車隊伍。
他撐樹喘息著,盯著那黑點似的車隊看了許久。
官道泥濘,馬車行駛得并不平穩,掛在馬車檐角的駝鈴一路低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