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厲剛坐下,驟然聽見這話,朝那武將看了一眼,問“北魏不是前來暫且求和的么什么禮單聘禮”
那武將正說至興頭上,一聽蕭厲問,笑道“蕭老弟你今日不在場,還不知罷,那北魏使者,也是前來給翁主說親的”
蕭厲眉頭瞬間皺得能夾死只蒼蠅,任誰都能聽出他聲線極冷“說親魏岐山那老匹夫都多大年歲了”
旁人都只當他變臉是作為溫瑜心腹,怒魏家無禮,未做他想。
知他誤會,笑著同他解釋“魏岐山自然是沒那個老臉來求娶翁主的,是他兒子嗐,還說什么從前就心慕翁主,只是因翁主已有婚約在身,才不敢明心跡,知道南陳公然辱釁大梁后,便想求娶翁主,替翁主出這個頭嘶,那些話文縐縐的,說得真叫人牙酸”
蕭厲只知北魏此番前來是為求和,卻不知是這樣的求和方式。
他肩背不自覺繃緊,嗓音發沉“翁主怎么說”
最先說話的武將道翁主要他們拿忻、伊兩州做聘禮,北魏那邊不肯。”
坐在蕭厲身旁的譚毅接話道“咱們守著坪州,又已有陶郡,若再得忻、伊兩州,便是進可攻,退可守。翁主深謀遠慮,但無論是北魏還是南陳,想同他們談條件拿到這兩府,都不是件易事。”
蕭厲沉默地聽著這些,沒再出一言。
不多時,范遠回來,武將們也打住了話頭。
范遠安排完他們明日要做的事后,特意留下了蕭厲,他拍著蕭厲肩道“北魏來人后,南陳那邊,便該愈發沉不住氣了,明日就是壓著他們的氣焰談條件的最好時機,但想讓他們就此同意將來打下忻、伊兩州后,讓這兩州歸屬咱們,還需下一劑猛藥,接風宴上翁主會安排一場沙盤演兵,你屆時好生挫挫他們的銳氣。”
蕭厲道“末將定不辱命。”
回了軍帳,卻是輾轉難眠。
蕭厲在黑暗中合衣躺在軍床上,枕著一只手臂,沉默地望著帳頂。
心底那份不甘和隱恨,一點點蠶食著他。
曾經他在無數個黑夜里放任自己的惡念滋長,嫉恨著那個他素未謀面的陳王。
但魏岐山的兒子也提出求娶溫瑜后,他恨的,突然就只剩自己的一無所有。
生來就在一灘爛泥里,被唾棄和厭惡著長大。
連活著,都是靠著跟條街頭野狗一樣四處搶食。
哪怕后來從爛泥爬出去了,也帶著一身腌入骨的泥腥味兒。
他成不了旁人口中與她相配的那類風光月霽的人。
蕭厲沉沉閉上眼,心口窒悶得慌,里邊像是有什么東西想尖嘯。
他撐身坐起來,欲出帳透透氣,掌下卻無意間壓到疊放在枕邊的披風,那異常柔軟的貼合著他手掌,似順著掌心的紋理慢慢滲透,融進血液,裹住了他整顆心臟。
所有的痛苦和躁郁都在那瞬間被安撫了下去,蕭歷盯著那披風看了好一會兒。
她要忻州和伊州做聘禮。
南陳資政大夫院房里,門窗都從里邊蒙了黑布,方點上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