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白聞聲進來時,見這情形,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她“翁主,您怎了”
溫瑜掀開眼皮,唇上已不見多少血色,只面上還強撐著一份平靜,說“沒事,可能是昨夜著了涼”
昭白習武,粗淺地懂得些脈象,她扣著溫瑜的手腕,只覺她脈象虛浮得厲害,當即便喚起門外的婢子,命人去請大夫。
溫瑜卻叫住了她“無需請大夫,我小憩片刻就好,晚些時候還有諸多要務要同陳大人他們交接。”
昭白皺眉“可是”
“我的身體,我清楚,只是乏了。”
溫瑜整個人看起來異常虛弱,說出的話卻依舊不容人反駁,昭白只得作罷,攙扶著她去里間小憩備用的軟榻上。
伺候溫瑜歇下后,昭白替她放下層層帷帳,離開前,昭白回頭看了一眼,隔著帷帳只能瞧見溫瑜側身朝里躺著,看不清她面上神情,但錦被下細微隆起的弧度,實在是單薄得厲害。
大梁破敗不堪的江山,就挑在這樣瘦削伶仃的一副肩膀上。
昭白忽覺眼窩有些泛酸。
暴雨過后,入夏的日頭便一日毒辣過一日。
堅壁清野后的伊州,出城只能瞧見一望無際的荒原,零星的雜草從道旁和被焚完莊稼的田地里長出,被過往的馬蹄踏起厚厚的塵灰。
遠處有衣衫襤褸的人群倉惶逃來,身后緊追著十幾騎著甲的官兵,驅趕著那些人打馬嘩笑,時不時逼近人群,雪亮白刃從馬背上抽出,迎頭劈下后再馭馬踏過,沖得人群尖叫著四散逃命。
隨行的騎兵再獰笑著馭馬執刃追出去,砍殺幾個人后,便將四逃的流民再次趕回主道上。
這簡直就是一場牧牛羊一般的虐殺。
有流民被逼得絕望至極,已再無逃意,跪地對著打馬呼嘯的官兵們不住地叩首,額頭被地上尖銳的砂石磕破了也顧不上,只涕泗橫流地哀求道“諸位軍爺,小的們再也不敢跑了,求諸位軍爺饒小的們一命吧”
馬背上的兵頭子冷笑“路上可沒那么多糧食養你們這些寇賊老子的軍功還差個幾籌,拿你們填了正好”
流民們痛哭流涕“軍爺,小的們都是附近縣邑的良民啊,哪是什么寇賊”
打馬圍著流民們繞圈的官兵們聞言只是一陣嘩笑。
兵頭子用刀身拍了拍跪在馬前的流民臉頰,殘忍笑問“爾等既是良民,何故不跟著大軍遷走,老子看你們就是一群草寇”
話落已揚起刀身往流民脖子上斬去,似有破空聲傳來,鮮血在官道沙地上濺灑一地,卻不是那流民的血。
馬背上的兵頭子后背叫一支長箭穿透,眼神都有些渙散開來,手
中還高舉著那柄長刀,艱難地回首瞧去。
日光晃眼,遠處的土坡上隱約可見個騎馬的高大男子,頭戴斗笠,臂挽長弓,鞍側還別著一柄半丈余長的武器,距離太遠,瞧不清是槍還是棍。
兵頭子喉間咯血,刀鋒指向遠處那男子,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一頭栽下了馬背去。
流民們都被這突來的變故驚呆了,騎兵們神色亦是一凜,回過神后,咆哮著拔刀便駕馬沖向了那男子,馬蹄踏起大片大片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