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釘在墻上的人魚便沉默了。
他一垂眸,看見自己受傷的手,上面還在慢慢地冒出血,不像假的。他心里翻涌著的那些情緒,也不像是假的。
再一抬眼,是小水母沖他游過來,柔柔的精神力蹭過他的頭頂。
“晚安,小可憐。”
它安詳地閉眼了。
“哎。”小水母嘆氣,“我真覺得,其實它們也有思想,也有感情。”
沈寂宵難得傲然道“假的就是假的。”
“你也覺察出來了,他們雖然都有精神力,卻很普通,仿造的假人并不能做到百分百的像力量也只有我的三成。都是些蝦兵蟹將,煩人得很。”沈寂宵還在勸小水母,別和假人動感情。
離開了舞臺,變得分外呆滯的純白色人魚,靠在一邊靜靜地聽。
小水母決定不和沈寂宵吵了。
他是覺得假人也應該被尊重。每次他一見到那些假的沈寂宵,他們眼里冒出來的欣喜和在意,都不像假的。而且每次視線轉移到真的沈寂宵身上,都會由衷地冒出一股很難描述的仇恨。
他對恨意這塊兒了解甚少,在陸地上的幾天,季言曾經給他講過那么一些故事。
說恨有很多種,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之類的。
反正都是滔天的怨。
小水母覺得那些假人眼里就有這種滔天的怨恨。如果沒有,他甚至覺得假的沈寂宵還蠻有意思的呢
他收拾了一下,把假人給安置到一邊,想把桑果給扶起來。桑果現在特別乖,完全不像見到的調皮海妖模樣,簡直任人擺弄。
唐釉那顆小小的水母腦袋啪嘰一下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他放下桑果,回頭去找沈寂宵。
發現沈寂宵正在把木棍抽出來,把假人給分成幾截,那表情認真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正在面對自己的頭號仇人。他注意到小水母,一收棍子,變成溫柔地分自己的尸“怎么了”
小水母“”
唐釉對于“沈寂宵”們之間的互相敵視感到迷茫了,他狠狠摸了一把自己的水母腦袋“你覺不覺得桑果,還有之前見過的桑落,和這些假人之間有些類似”
“你看,他們都很逼真,甚至有血、有精神力。”唐釉說著,瞅了一眼暗暗生氣的小沈,“別不承認,他們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甚至有記憶的。每個假的人魚都認得我。”
“所以”
沈寂宵敲了敲棍子,在劇院的地板上磕出噠噠的聲響,邊上就是已經被他分成四段,再也起不來的假人。
“你說,我們該怎么驗證她的真假”
小水母心中警鈴大作“你要干嘛呀”
他沖過去,揪住沈寂宵的頭發狠狠地搖晃“萬一她是真的,切開來就拼不回去了小沈,你脾氣暴躁起來了,真的沒有中女巫的魔法嗎”
沈寂宵默然片刻,他知道自己為什么生氣,而且,在這一方面,他比小水母敏銳太多了,那些假人也許是受了操控,但沈寂宵覺得,被操縱的恨意,和他們眼里的恨意,是有些許不一樣的。沈寂宵很確信,那分明就是他們真情實感地在討厭他。
而他也討厭他們的眼神。
眼看現在不解釋是不行了。
“小水母。”他嘆氣,“你真沒發現嗎每一個假人看著你,都想把你搶走。我受不了這個。”
“一點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