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著雪到家,付汀梨爬著六層樓上去,被冷空氣嗆得咳得厲害,明明體溫像是凍掉的粥,但到家之后身上反而冒出一身冷汗。
匆忙找到的出租屋沒有空調,但好在因為屋里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在冬天不受歡迎,房租便宜了幾百。她脫了大衣,站在潮濕狹窄的浴室里,糊里糊涂地給自己沖了不算熱的熱水澡。
隨便吃了點東西,被撕開的感冒靈包裝飄到了垃圾桶里,矜貴美麗的女明星半身像被她特意翻轉個面隱在黑暗中。
她捧著沖泡好的感冒藥,望著窗外紛飛的雪,望著老街另一邊燈火通明的像是未來景觀的上海,一口一口地喝完,然后一股腦兒地縮進怎么睡也睡不熱的被子。
再醒來的時候,空氣都好似蒙了一層灰色的霧,或者是汗津津的鱗片,讓人呼吸不暢。
手機嗡嗡作響,是李維麗的電話。付汀梨勉強在被子里翻了個身,迷糊睜眼,便瞥見床頭放置的那一件飛鳥白模雕塑。
雕塑還沒成型,有些細節始終殘缺,她始終沒找到機會補全。
而電話里,李維麗沉默了一會,說,“剛接到消息,劇組下周就開機,現場指導人選今天就得定好。”
大概是被感冒病毒所綁架,付汀梨有些走神。等李維麗再次催促時,她才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正盯著雕塑上隨意掛著的一根項鏈。
狹窄冷風仍舊從巨大窗戶的縫隙里透進來,呼呼地吹著那些掖進窗邊的舊報紙邊角,樓下不知哪里來的小孩被鬧哭,扯著嗓子嘶吼,將她本就沉甸甸的頭炸得嗡嗡作響。
一切都好似在提醒她的當務之急,是應該搬離這間廉價濕冷的出租屋,是應當抓住一切細微的機會把自己身上的陰暗青苔剝離,而不是被那一點點的遲疑或者是倔強,困在這里。
她翻了個身,掩住咳嗽聲,“下周”
手卻莫名伸出去,殘存的溫熱體溫迅速消散,觸摸到項鏈吊墜,反復摩挲著那上面的字母
zoe。
李維麗在電話那邊說,“對,下周。”
付汀梨松手,掛在雕塑上的吊墜失了力,在冰冷的空氣中搖來晃去,淡漠地親吻著空氣中流動的光影。
她翻過身,蒙著被子,“那到時候我的感冒應該好了。”
上海的雪從來都不久留,這便是這座城市涇渭分明的性格。雪完全消失的時候,付汀梨的重感冒似乎也跟著消融。
付汀梨換去感冒這幾天穿的大衣,才感覺那些從自己毛孔縫隙中透出來的疲倦和蒼白褪去了些。她戴上口罩,裹著不起眼的駝色大衣和牛仔褲來到了李維麗所說的影視基地。
影視基地在郊區,場地很寬敞,被劃分了好幾個區域,區域又劃分成不同的拍攝環境,古城、老城和民國老上海建筑都聚集在其中,攝像機和戴著帽子的攝制組隨處可見。
付汀梨迷了路,不知是撞進了哪個攝制組,路邊停放著幾輛加長的高檔商務車,穿著羽絨服和馬甲的工作人員匆匆忙忙地從她身邊路過。
她對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視若無睹,站在路邊,剛想隨便攔住個人問路,身后就傳來李維麗喊她的聲音,
“bertha”
她詫異回頭,等還有些氣喘的李維麗到她身邊,將人扶穩后才輕輕開口,
“我遲到了嗎這么急”
“沒有。”李維麗呼出一口白氣,“就是雕塑組組長問你到了沒,我剛剛在那邊喊你你沒反應,想著你是不是回國不久喊本名不習慣,所以才喊的bert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