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到孔黎鳶正巧望她,這時候已經是吃完了,嘴也擦干凈了。目光在暖黃燈光下似是隔著一層虛幻的薄膜。
卻又足夠幽遂直接,抓住她不放。
冷靜襯托著她的滿臉油光,不過她也吃完了。
“哪有不戴”付汀梨擦了擦嘴。
“我一次沒見你戴過。”孔黎鳶抬了抬下巴,直指付汀梨微微縮著的手指,“別人送的耳罩倒是沒見你取下來過。”
“有嗎”付汀梨有些記不清了,明明現在她就沒有戴耳罩,“可能是你送的手套太貴了吧,我舍不得戴。”
孔黎鳶盯著她,直把她盯得躲開視線。
才又笑了一下,擺了一幅手套在她面前,很常見的并指款式,加絨加厚,軟塌塌地搭在她手上。
“二十五塊,剛剛便利店買的。”孔黎鳶皮笑肉不笑,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你要是還不愿意要,或者不愿意戴。我就送給老板,他好歹送了我一碗羊肉湯,而且正捧著手機看直播,估計需要。”
“啊”老板從窗口探了個頭出來,朝她們咧開嘴笑,“羊肉湯好喝嗎妹妹要不要再點一份湯圓畢竟過節嘛”
付汀梨愣愣地看這副二十五塊的手套,棕色絨底,上面還繡著兩個小熊耳朵。
又看老板舉著手機的黑粗大手。
遲疑幾秒。
然后聽到孔黎鳶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慵得快要透進她胸口,
“收下吧,過節得過好,來年才會順順利利。”
老板已經關上手機直播,稀里糊涂地問,“什么我怎么老聽見有人喊我啊”
付汀梨利落地回,“沒人喊,你聽錯了。”
老板“哦”一聲,縮了回去。
孔黎鳶又嘆一口氣,起身,停在付汀梨面前,身影擋住淌到她們身上的燈光。
“吃完了嗎”
付汀梨聽到這句話,側過頭去,想要看清孔黎鳶的臉。
卻又看不清,只在帽檐虛幻陰影下,看到一雙散漫而遙遠的眼。
“吃完了。”她反應慢一拍地說。
然后又慢一拍地發現,孔黎鳶低著頭,在給她戴手套,睫毛沉默地淌過高密度的龍卷風,指腹劃過她指關節內側的一道疤痕。
那是一整個冬天,她最容易生凍瘡的地方。就算凍瘡好了,那道鮮紅的疤也總是時不時會癢一下。
好似一個命若懸絲的求救信號,只在冬日出現,卻來自深刻瘋狂的夏。
此時此刻,卻被孔黎鳶輕輕掐握著,瀕臨失控。
付汀梨下意識把手抽出,有些慌張地說,“我自己來戴吧,謝謝孔老師。”
孔黎鳶緩緩收回指關節泛白的手。又像以前一樣,按了按她的后腦勺。
輕輕地,像撫摸,像她們兩個從來都如此親昵,中間從來只隔著飄散的空氣,像不會被判定為一次即焚的柔情。
“節日快樂。”
她聽到她說,
“往后一整年,至少都別再讓自己被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