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綾覺得此人好生奇怪,但又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忍不住又連連望去,就在此人即將和馬車擦肩而過之時,不知從哪里吹來一陣陰風,虞綾被吹起的灰塵迷住了眼,頓時淚水漣漣,隱約見,那個披著白袍的人擡了擡頭,露出了一雙令虞綾朝思暮想,熟悉到幾乎閉著眼睛也能畫出來的眼眸。
“阿云!”
虞綾瞬間從位置上竄了起來,立馬要翻窗跳出去追,豈料被師堯一手按住了肩膀。
“舅舅!”他滿臉怒容地大喊。
“閉嘴!”師堯臉色陰沉,死死將人按住。
他感受到了,剛剛那么一瞬,他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這抹氣息不僅熟悉,還異常強大恐怖。
若他猜得不錯,魔龍應該就在附近。
“快走!”師堯對著趕車的弟子,沉聲吩咐,“通傳下去,一刻都不許停,速速趕往昆侖宗!”
巷子口,沈云意腳下踉蹌,險些踢翻了地上的火盆,遭來了旁邊百姓的怒罵,他一記眼神剜過去,對方迅速收聲,連忙帶著自己孩子走開了,離遠了才敢嘀咕一聲“哪來的怪人!”
沈云意伸手扶著冰冷的石壁,長巷里地勢狹窄,地面潮濕,青苔長滿了石壁,隱約還能嗅到一股土腥氣,飄散在城池上空的紙錢,被風吹得洋洋灑灑,有一片正好落在了沈云意的肩上。
寬大的白袍之下,他垂著頭,死死咬著牙齒,一言不發。
冷汗如同小溪流一般,爬了他滿臉,若是此刻脫下白袍,就能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濕,整個人濕漉漉的,像是才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而造成這番局面的罪魁禍首,此刻正深埋在他的身軀之中,肆意分叉,完全占據了所有角落,連一絲絲縫隙都不肯放過。
無論他是坐,是躺,是走,是跑,荊棘藤無時無刻不在瘋狂折磨著他,沒有一刻是停息的,這種感覺太強烈了,完全和魔龍兩根一起上的滋味,一模一樣。
一大滴汗水,順著下巴滾落在地。
扶著石壁的手背,青筋暴起,連皮下的血管都顯得有些猙獰。
“到底,到底怎么樣,才肯放過我?”
沈云意喃喃自語,既像是問荊棘藤,又像是在問荊棘藤背后的主人,他從昨晚被折磨到現在,已經快筋疲力竭了,方才走來時,所行過之地,一步一個濕濘的腳印。
他沒有眼淚可以掉,他也不愿意為此再掉一滴眼淚。
“殺了我罷。”他合了合眸,“如果,你真的恨死我了,那就把我殺了罷。”不要跟怨婦惡鬼一樣對他癡纏不休,更不要這樣無休無止地折磨他,折磨他最脆弱,也最難以啟齒的痛點。
可荊棘藤不會說話,它只是會干事而已,聽憑主人的指令,就是它存在的意義。
在沈云意這話說出來后,荊棘藤突然在他體內暴動,本來就體力不支的沈云意,哪里受得住,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整個人蜷縮在角落里,顫抖著縮成了很小一團。
他的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心臟跳得太快,已經超出了他身體所能承受的負荷,他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人固有一死,他早就看透了,只不過,就連死,也不肯讓他死個痛快么?
就非得讓他死得這么狼狽?連死的方式,都那么讓人難以啟齒?
“我……我有一個秘密,瞞了你很久。”沈云意一手扶墻,一手緊緊按著肚子,生怕肚皮會跟氣球一樣,突然炸開,五臟六腑會被擠出來,煞白著臉,顫聲道,“我,我可以,可以生孩子……”
荊棘藤不為所動。
“我應該是懷孕了。”他又道,這句話一出口,原本狀若瘋狗的荊棘藤,瞬間就安靜下來,周圍落針可聞。
“你殺我可以,但求你,放過,放過我們的……孩子罷。”話音剛落,體|內的悶脹感,瞬間消然殆盡。
沈云意總算能喘口氣了,慢慢扶著墻面站了起來,想讓他死,可沒這么容易。
看來,魔龍是對他起了殺心,那他也就不能再留魔龍了,須得趕緊另尋靠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