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就再也不敢隨意求助人,拜托他們帶我離開東京了。
今天又收獲了不少瓶子,箱子都裝滿了。
我想知道這些瓶子應該拿到哪里去才可以換到錢,所以不遠不近跟著那個撿瓶子和廢紙箱的老人。
他邋里邋遢的,白色的胡子很長都沒剪。
身上的衣服也是好多件疊加在一塊的,東破一塊西爛一口。
他瘸著腿,有一條胳膊也斷掉了,扛著一個很長的木棍,木棍前頭,吊著一堆被麻繩系好的水瓶,木棍后頭,吊著被疊得整整齊齊的廢紙。
每經過一間店鋪,他都會進去看一看。
趁店主沒注意,將別人吃剩的食物裝進口袋里的塑料袋,帶走。
看到有人手里拿著瓶子時,他并不像我那樣只瞄準空瓶子,而是有的瓶子水還剩下一半,他就上前去問人家要。大部分時候會被驅趕,但也有見他年紀大看起來很可憐的人,會將瓶子遞給他。
我一直不遠不近跟著他。
直到從繁華的街頭,走進有些臟亂差的環境。
周圍沒多少行人了。
我有點害怕起來,將帽子死命往下拉,幾乎要只露出下巴來。
大腦里不斷有聲音勸我,說算了,別再繼續跟了,會很危險,會很危險。但是我看著懷里抱著的裝了滿滿一紙箱的空瓶子,還有不斷發出咕嚕嚕叫聲的肚子。
我死死咬住下唇。
步伐放慢很多,在糾結。
忽然
前面的老人蹲下去。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掉頭就跑,因為跑得太過倉皇,很多空瓶子從紙箱里蹦出去,滾到地上。我舍不得這些我費心撿來的瓶子,又掉頭回去撿。
撿了又掉。
眼看老人要朝我走來,我的手越來越抖了。我這時才想放棄這些瓶子,抱著紙箱里只剩下一半的空瓶子逃,但我的腿已經軟了,根不起來。
此時,老人已經走到了我身前。
“別、別打我瓶子可以都給你,別打我”我從嗓間溢出一聲泣音,舉起胳膊擋在臉前,一點點往后挪。
出乎意料的。
老人竟蹲下來,幫我撿瓶子。
撿起最后一個瓶子時,看瓶子的包裝外殼,應該是草莓口味。他沒裝進我的箱子,而是放到我身前的地上,然后步履蹣跚地去翻他撿的瓶子。
成功找到一個一模一樣包裝的。
里面的飲料還剩下大半。
他遞給我,并沖我笑,齜起一口的牙有點黑,但臉上的笑很干凈。
我也是這時才發現,他剛才忽然蹲下去,是碰到了流浪貓。他將從店鋪里撿來的剩菜剩飯,分出去了一些給那只流浪貓吃。
天灰蒙蒙的,下著小雨,沖刷掉我臉頰上的污泥和我眼底的恐懼。
我將那個瓶子接了過來。
又有一朵小花,在我心上開了出來。
雨越下越大。
我跟他一起躲在公園的滑梯底部,吃著他分享給我的食物。
周圍圍著一群流浪貓狗。
他是個啞巴,只會傻笑,但他會寫字,字跡很好看。
他撿起一根樹枝,在被雨水淋濕的沙地上寫下一個字,然后指指坐在我懷里吃面包片的貓。
我張開嘴,試探“貓”
他贊許地止不住點頭,朝我豎起大拇指。
我眨巴一下眼睛,接過他遞過來的樹枝,十分寒磣地學著他留在地上的字,照葫蘆畫瓢了一遍。
他又傻笑著朝我豎起大拇指。
我也跟著他傻笑一下。
他摸摸我腦袋,張開雙手,比劃一個差不多一兩歲小孩的長度,眼神有點落寞地做了個睡覺的動作,大概過了兩秒,他又傻笑起來,再次做一個小孩睡覺的動作,指指我。
我有點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在說他的孩子的孩子跟我差不多年齡嗎
但我有點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