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武威又走半個月抵達張掖,張掖有廣袤的草場,這里水草豐美,是皇家養馬場,駿馬奔騰時,大地都跟著震動。
綠草如茵的草原、墨綠色的矮山包、禿黃的戈壁、白雪皚皚的高山,四者由低往高依次傳遞,夏、春、秋、冬四個季節的景色竟然同時出現了。
傍晚時分,夕陽柔和的光芒灑在雪峰上,綿延的雪坡,一半白雪一半霞光,美極了。
落日西墜,霞光化作流水滾滾落入冰湖里,夜幕降臨,群馬休憩,遠行的旅人也安然入夢。
天明繼續趕路。
隋靈扯根草咬在嘴里,時不時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飄渺的雪山,她跨過一坨馬糞,說“來到這里后,我覺得我身上有力氣多了。”
“心情好了,精神也好了。”隋玉也是渾身輕松。
張掖郡挑走了一百應募士和二十個犯人,如今隊伍里還剩七百余五人,其中犯人占了一半。
隋靈不免擔憂,說“也不知道我們會在哪里留下。”
“敦煌,修長城需要的人多。”隋文安開口,他望著前路,不知道該不該盼著早日抵達。
路過武威郡時是初夏,地里的谷物正蓬勃生長,過了張掖,地里的莊稼開始開花抽穗,徒步抵達酒泉時,黍子和粟米的果實已經逐日飽滿。
“路上已經走兩個多月了,官爺,還有多久能到”有人問。
在酒泉又拋下兩百人,隊伍里的人只剩原來的一半,犯人占了近三百人,官兵盯得越發緊,每隔兩米就守個人。
“不遠了,再有半個月就到了。”官兵抹把汗,太熱了。
翌日,官兵從驛站拿走六個桶三個扁擔,他們點出三個個子大的男人,說“越往前越荒涼,天干地燥,河流少,你們挑著桶,到地方了我會說,打幾桶水帶在路上喝。”
隋文安接過桶答諾,他捏著扁擔看向族人,這些人在看見他手里有充作武器的扁擔時,目光兇惡又忌憚。
越往西走,路上的草木越發稀疏,恰逢七月,炎炎烈日曬得人頭皮疼,汗水浸濕頭發再淌在臉上,風一吹又披上厚厚灰土,人越發臟臭,隋玉晚上睡覺時聞著自己身上的味簡直作嘔。
但沒水洗漱,她只能忍著。
路上出現戈壁灘時,官兵下令挑水上路。隋文安沒有挑過擔,頭一天,走了半里地,桶里的水晃得只余小半桶。
下午時水不夠喝,在其他人的添油加醋下,他結結實實挨了幾鞭子。
“大哥,你別挑水了。”隋靈看不過眼,“這么多人,憑什么只讓你挑”
“你閉嘴吧,哪有那么多憑什么。”隋玉找了春大娘的兒子請教挑擔的技巧,等人走了,她狠戳隋靈一下,說“二小姐,認清現狀,你家敗了,沒權沒勢的,沒有憑什么,勢不如人,人家怎么說你就怎么做。”
隋靈喘了幾口粗氣,不吭聲了。
再挑水上路,隋文安就穩當許多,練過幾日后,他挑擔漏不出幾滴水,其他人盯得眼睛疼也挑不出錯。
敦煌郡的城池就在眼前,荒漠里,高大的駱駝踏出陣陣黃煙,這里的風是有形狀的。
“玉妹妹,這一路多謝你照拂,勞你再盯著靈兒幾日,我尋了李都尉就去找你們。”隋文安嘆氣,隋慧性子太軟,隋靈性子太沖,他不知道該如何好。
隋玉盯著防守森嚴的城池,對前路的拐點心懷忐忑,她猶豫著點頭,說“你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