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以前,有人對姜瑤說,將來有一天她會對某人下跪,她必定要“呸”他一聲,白日做夢。
她堂堂姜大小姐,怎么會給人下跪。
可現下形勢比人強。
節操好像也就突然可有可無了。
她伏在地面,干脆了當地承認了“國公爺,您說的這些,我都認。”
何況,在姜瑤看來,原身也確實是這么個人。
海王。
跋扈。
驕縱,還沒眼色。
有什么好辯解的。
很顯然,姜瑤的反應,完全出乎梁國公的意料。
“哦你都認了,就沒什么想說的”
“錯犯了,自然要認。”
姜瑤頭低低的,她聲音柔細,卻自帶著股任誰都無法錯辨的堅定,還不等梁國公阻止,就對著國公爺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下響頭。
這三下每一下都很實,再起身時,那慘白的額上,便有了一點血的印子。
梁國公一驚之下,原本要出口的話都給咽了回去。
只覺得眼前的姜瑤,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放從前,這可是一個皮都沒破的口子,都叫著嚷著要請太醫的人。
姜瑤哪里知道國公爺那點驚疑,只心里哀嘆著如今她這節操是一點兒都不剩了,面上卻還是那帶著堅毅的楚楚
“國公爺,您知道的,我自小生活在宛城,宛城貧弱,什么都沒有,可長安,是這世上最鼎盛繁華之處,初來長安,我便眼花繚亂”
小娘子臉頰相應地泛上了一層紅,似是對著人承認這些,令她羞愧,長長的睫毛垂下去,如顫抖的蝶翼,“富貴迷人眼,加上國公爺對我太好了,幾乎予取予求,我便以為、便以為”
她捂住臉,臉頰透紅似血“便以為,這世上無我不能為之事,無阿我不能得之人。”
“所以,才輕狂枉縱,做下這許多錯事,連三位郎君”她聲音輕輕,仿佛當真悔過了似的,只道,“那日之后,我驚懼發燒,渾渾噩噩里,仿佛險死一遭,夢中種種皆是我未來可能境遇,再醒來時,只覺已再世為人,過去種種皆如幻夢。”
“夢”
在這之前,梁國公都沒打斷姜瑤的話,此時聽她說起,面色卻有微微的變化。
有變化好啊。
沒變化,那才是鐵板一塊,翹不動。
姜瑤從來知道,撒謊當三分假,七分真。
何況她今日所說,大部分都真,只隱瞞了她穿來的事實而已。
她重新伏下地去“雖只是夢,但那夢十分真切,種種細節,便仿佛是有人在冥冥之中告知于我,阿瑤,莫要任性了,否則,你必遭殃。”
她眼淚簌簌流下“國公爺,阿瑤錯了,阿瑤還年輕,不想死啊。”
梁國公沒說話了。
今日姜瑤要是說什么“為國公府著想、或害怕拖累國公府”等微言大義,他是半個字都不會信的。
畢竟經過兩個月的相處,姜瑤什么性子,梁國公再清楚不過,這實是個被人寵壞了的、驕橫又跋扈的小娘子,半點都不會為人著想。
可此時她殷殷對著他說,是怕了,不想死,他倒有幾分相信。
何況,那句冥冥之中
梁國公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微微有所動容,看著地上女子,良久沒開口。
過了會,卻聽見底下傳來一陣低低的仿佛憋久不欲人知的嗚咽聲。
那嗚咽聲斷斷續續,令人聽了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