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失態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鐘,松殿月彥很快反應過來,將表情調整成微覺驚訝的樣子,在另外兩人發覺異樣前順勢輕輕撥動手腕,自己也向綾木累的方向略側過身去,仿佛這次施力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吸引綾木累的注意力、好讓他轉身看向自己一般。
綾木累順著月彥的力道半轉過身來。他原本是站在月彥身側,正對著夜蛾校長的,五條悟則站在側邊。這一轉身剛好背過來,使五條悟只能望見他的背影,而無法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二人的注意力也被綾木累這一轉身所吸引,下意識地止住本欲出口的疑問,轉而集中在對面兩人接下來的對話上。
“累,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月彥溫聲安撫,他關切地伏低身子,湊近低著頭的綾木累,兩人視線幾乎齊平,好方便去觀察矮個子男孩臉上的表情,略長的黑發隨著他彎腰的動作從耳邊垂落至兩頰,遮住了小半張臉。
話一出口,他仿佛突然反應過來什么似的停頓了兩秒,語氣中隨即帶上了幾分恍然和歉意“啊,抱歉,我不該隨隨便便提起你爸爸媽媽的事情的,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又讓你想起不好的回憶了。”
輕輕扶在男孩右肩上的手掌瘦削白皙,骨節外只覆著薄薄一層皮肉,單薄得令人擔心稍加施力便會不堪重負地折斷,仿佛想借此傳遞給孩童一點關懷和支持般地隨著話語輕輕發力握住對方瘦弱的肩膀。
綾木累垂著頭,沒有立即應聲。
即使被用精鋼鍛造的鋒利刀劍劈砍切割也不會破損分毫的堅韌肌骨上,正從四指指尖相觸的那一點窄小面積里傳來陣陣鉆心般的疼痛,仿佛搭在那里的手指已經深深戳刺進了皮肉,又仿佛肌理覆蓋下的肩骨骨質正被緩慢施力壓迫裂開一道道縫隙。
他在肩上傳來的仿佛皮肉破潰、骨頭斷裂的疼痛中僵直了身體,仿佛被天敵鎖定的小動物般四肢僵冷、頭腦空白,一時凍結在原地無法作出反應。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抬頭看我,然后再低頭,說沒有,是我給您添麻煩了,停頓一下再繼續說都是因為我,您才不得不回國來,爸爸媽媽也才會死掉,都是因為我,后面幾句把聲音逐漸降低,然后抖兩下身子,手握成拳,握緊。”
綾木累僵硬地、鸚鵡學舌般地遵照腦子里的指令逐一動作,沐浴在“松殿月彥”借著垂落發絲的遮掩不加收斂的投來的冰冷目光中,努力控制著周身顫抖的欲望調動舌頭和手腳,如提線木偶般完成最后一個指令,這才終于感覺到那股圍繞在周身的、仿佛令他血液都凍結住的恐怖壓迫感漸漸消弭。
肩膀上的手松開了。
“沒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這又不是你的錯唉。”月彥語塞般嘆息一聲,似是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又憐惜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他直起身來,先向從剛才開始一直沉默的地注視著他們交談的夜蛾五條悟二人致歉,又叫過狛治,囑咐他帶著綾木累出門在附近的庭院里稍微走走散散心,省得留在房間里繼續聽他們談論自己,又被勾起不愿回首的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