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理診所里,陸芫平靜的看著落地窗外的景色,對于滔滔不絕的醫生并不搭理,甚至連姑姑跟她說話,她也只是低垂著眉眼,看著自己的腳尖。
這樣的情況,從那次旅游大巴出事后就一直如此。
兩個多月前的暑假,陸芫一家三口去旅游,旅行團經過一處山崖時翻下車,全車40多人包括司機導游和游客們,全都失去了生命體征,只在人堆里找到了還有微弱呼吸的陸芫。
是陸芫的父母在最后關頭保護了她,以至于整個旅行團只有她一人存活。
從那天起,陸芫便不開口說話了,而且理解能力也開始退化,偶爾還聽不懂別人在說什么,姑姑帶著去看了醫生,做了各種檢查都沒有任何問題,最后勸姑姑帶陸芫去看看心理醫生。
這家心理診所只有一個醫生,對待病人也很潦草,問了幾個問題后發現陸芫不說話,又結合旅游團的意外,推測她應該是產生了某種創傷后心理疾病,學名叫做失語癥。
巨大的刺激使腦部神經紊亂,對方不愿意開口說話,甚至是說不出話,對于別人話里的意思也需要費力去理解,特別是爭吵、謾罵、許多人逼問這種場景,會展開保護機制,聽不見對方說的話。
“我的建議,是先給孩子輟學。”心理醫生對姑姑說“然后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照顧她,陪著她學說話,這種心理創傷恢復起來很不容易,需要家人的長期陪伴。”
姑姑聞言就皺緊了眉頭,操著一口方言對醫生說“那可不行呀,我兒媳婦眼瞅著就要生娃娃了,我哪有功夫照顧個病人”
她又問醫生“這個病除了不能說話之外,是不是沒啥別的毛病了要是沒啥別的毛病我們就不治了,她爸媽都死了,她年紀也不小了,一個人也能過日子的。”
醫生撓了撓頭,說“除了不會說話之外,理解能力也會下降,但基本生活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成嘞。”姑姑松了口氣,對醫生說“我照顧了她這么久也算仁至義盡了,剩下的日子就看她的造化了,要不是命硬,現在早跟她爸媽走了。”
收拾好了東西,姑姑看著診金倒吸了一口涼氣,瞥了身邊的陸芫一眼,只能嘆了口氣,把費用交了。
離開診所后,姑姑看著依舊沉默的陸芫,對她說“芫芫,你嫂子的預產期就在下個星期,我沒辦法繼續照顧你了,你現在也大了,也得學會自己一個人生活了。”
陸芫低著頭,沉默不語。
姑姑說“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你爸媽的補償金也下來了,全都給你存在銀行里了,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沒有誰能陪你一輩子的,知道嗎”
陸芫睫毛微微顫抖,抬頭望著自己的姑姑,深色的瞳孔放大又收縮。
沒有誰能陪你一輩子的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姑媽坐上了回鄉下的長途客車,陸芫守著空空蕩蕩的房子過了一年,她開始嘗試著說話,學會理解那些復雜的情緒,再后來出門去找工作,雖然四處碰壁,可也讓她找了個面包學徒的工作。
而在一年后,她家里終于迎來了陌生的客人。
陸芫看著宋向茵一開一合的嘴巴,卻聽不到對方發出來的任何一個音符,她就知道自己的病又犯了。
“怎么”宋向茵看陸芫就這樣呆愣愣的看著自己,不由心中一緊,皺著眉頭問道“我是不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陸芫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沉默了。
宋向茵閉上嘴,小心翼翼觀察著小倉鼠姑娘的神情,看到她只是一臉的落寞,并沒有生氣,心中悄悄的松了口氣。
這姑娘性格還挺軟,自己問了那么失禮的問題竟也沒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