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遺月對他說“晚安。”
回了房間,門被關上“滴”地一聲后,他才把喉嚨里一直忍著的血和藥物碎末一并吐掉,他捂住嘴把咳嗽咽下去,膝蓋發軟跪在地面,鋪了柔軟地毯也因為這猛地一跪疼到膝蓋發麻。
長發一瞬滑落,把他蒼白瘦削的臉頰遮擋,他眼珠慢慢擴大加深了顏色,幾乎黑到滴血。
慈音。
耳邊傳來男人的輕笑,分明是世人覺得最為仁慈良善如神明的最動聽的聲音,對觀慈音而言,卻如一只最無情貪婪的惡鬼。
只要你還活著,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慈音。
慈音。
樓遺月喊他名字時的一遍遍的音調都深深刻在他的腦袋里,如同一只大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非要把他掐死才會停下。
慈音,過來。
這聲音穿梭十年光陰回到最初那個雨夜。
“臺上這小家伙聽說是他們從貧民窟抓來的,嘖,哪能想到貧民窟還有這種好貨,天生的變異體,養好了做一等一的殺手不是問題。”
“到時候想讓他殺誰,就殺誰。”
“而且那臉蛋長得真好看,養幾年,教一教,絕對能把人伺候得。”
“哪用養幾年我就好這一口,多嫩。”
“你小子玩得開啊,你老婆知道這事兒嗎”
“管她干屁,各玩各的爽了就行。”
雨夜里的地下拍賣場滿是財氣酒色,糜爛得連雨珠都沒有資格配進到這里滴落在場人的一點皮膚。
孩子被關在金籠里蜷縮起來,細細的腳踝上是一圈看不見盡頭的鐵鏈,沉重地蹭破他的皮膚,血流不止。
他身上是一件單薄的長襯衫,是成年男人的,破破爛爛,胸前還有個繡上去的身份牌,探索者a–984,數字后邊跟著的名字已經看不清了,像刻意被摩擦掉了。
他抬起眼,烏黑凌亂的半長發絲間的縫隙里,他看見了臺下戴著面具的男人們。
那些男人戴著金閃閃的手表,皮鞋都干凈得不染塵埃,身側都有人們圍繞著討好地遞煙抬酒,臉上因為嘻嘻哈哈擠出來的笑意上都滿是臟死了惡心死了的恭維。
“臭豬。”
他干澀地動了動唇,這聲音微乎其微,卻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死寂。
“他說什么”
“臭豬,他罵我們,臭豬。”
“啊。”
“真他媽搞笑。”
方才的哄鬧一消而散,無數雙眼睛同時盯著孩子,在昏暗的嘉賓坐席間,他們的眼睛比猛獸還要可怕,帶著嘲笑,諷刺,和迫切想將他吞吃入腹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