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也沒法子。”太后的神情有些恍惚。
在一聲聲的打更聲里,太后寫完了一道懿旨,她看著紙上未干的墨跡,低聲對著迎春說“薛賊帶兵入城那日,你將此詔宣與她聽,送她上路。”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桌上裝滿珠寶的漆盒,又說“將這個與她同葬吧。”
翌日清早,執柔晨起后在院子里給梔子花澆水。一個叫馮銀的侍女低著頭匆匆向外走,被卻玉撞了個正著。
“站住”卻玉叫住她,“手里拿著什么東西”
那侍女支支吾吾,眼神游移,卻玉的性子潑辣,當即上去掰她的手“下賤胚子,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做了賊。”
她三兩下的功夫搶過馮銀手里的東西,卻玉冷笑著給了她一耳光“好一個賤蹄子,真當姑娘是好欺負的,什么都敢偷。”
她走到執柔身邊,將手里的東西拿給她看。
是一塊羊脂玉璧,兩條魚銜尾相環,云生霧繞。這曾是齊桓送給她的東西,原本是一對兒,他們兩人一人一只。執柔也曾佩戴過兩回,后來便束之高閣了。若不是今日被馮銀翻出來,她都快不記得自己有這么個東西了。
馮銀的年歲不大,人也瘦小,跪在執柔面前抖得像篩糠一樣。
卻玉帶著人去抄了馮銀的屋子,然后回稟道“這蹄子已經將東西收了七七八八,看樣子是早就想跑了,她的包袱里還藏了些碎銀子,也不知道是賣了咱們什么東西換來的錢。”
伺候執柔的人不多,但這些奴才也都跟了她許多年,執柔看著馮銀道“你想出宮去”
原本還在顫抖的馮銀聽了這句話抬起頭來,她臉上還掛著卻玉的巴掌印,眼里已經蓄起了淚“姑娘待我不薄,是我馮銀對不起姑娘。”
她猛地磕頭,額上很快見了血“姑娘,奴才只偷過這一回,那些銀子都是奴才這些年攢的份例錢。若有一日大司馬的人進了宮,奴才們不是被糟踐,就是剩下死路一條。求姑娘給奴才一條活路。”
宮里的人一日少過一日。
各署衙門空了大半,懂得攀附關系的人都早已逃出生天。那些沒人脈的,便拿著自己積累的銀子四處逢迎周旋。這些事執柔也早有耳聞,不但是未央宮里如此,整個長安城都人心浮動。城郊幾座古剎的金身羅漢,都被人連夜用小刀刮去了金箔。
執柔轉頭問卻玉“咱們永福堂還剩下多少人”
卻玉去各屋轉了轉,將人帶到院子里,算上她自己還有四個侍女,三個內侍。
她起身進屋拿了自己的妝奩盒子,從里頭挑出一條玉鐲。
“馮銀,這個你拿著。”這玉鐲的顏色雖有些浮,卻是很好的料子,馮銀怔怔的不敢接。
“卻玉,這一盒子東西你們都拿去分了吧。”執柔坐回圈椅上,她身邊的紅泥小爐冒著熱氣,茶湯碧綠,香氣清淡。她云鬟霧鬢,眉目雋永“能走就都快些走吧。”
天氣仍有些冷,執柔攏著手爐,頸子上圍著白色的兔絨圍領,白皙修長的頸子仿若只手可折,整個人亭亭的,宛若春梨綻雪。
“既然能謀生,何必要等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