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紀冷淡地掠過他,去看光村凌的尸體。尸體完整,衣衫整齊,并無任何施虐痕跡;頸部有勒痕,腳朝窗戶平直地仰躺在地上;喉骨被切開,是一刀斃命的平直創口;兇手是站在受害者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一刀劃開了他的頸部動脈。
地板上用鮮血畫了一個符號。一個巨大的“x”,以此為中心,三點鐘、十二點鐘、九點鐘方向分別是希臘字母a、、,字豎畫添一橫杠是基督符號,代表貫穿于萬物始終的萬能權威。血字線條扭曲,宛如一條顫抖的蛇。
宮紀沿著四周墻壁走動,這里陰暗潮濕,灰塵遍地,暗灰墻角滋生黑色霉斑,細小微粒在呼吸中震蕩;水管陳舊,褐黃管壁上暗紅水痕猙獰爬行;窗戶小小一個,布滿鐵銹的窗框上踩著幾個腳印,是受害者鞋底花紋。
宮紀繞過墻壁,手掌輕輕貼了一下墻上的灰跡光村凌曾在這里倚靠過,或許是雙手抱頭的絕望姿勢;她又來到窗邊,五樓,樓下是一片蓊郁流動的樹影。
這是被精挑細選的窗戶不會有人爬上來,跳窗能在樹上承托卸力。
光村凌知道有人會在十點以后殺死自己,他萬分惶恐,小心翼翼,在一整片空置的六十年代危樓里謹慎地選好藏身地點,雇傭了一位能保護他的人,警惕到連具體位置都不敢提前泄露,可他還是死了。
不到十二個小時。
五十年代的英雄力道山,六十年代的廢棄公寓,在這個陰沉沉的方格里,血液被拼成暗紅色的基督符號。
她默然地踏過這個房間每一個角落,獨身沉浸在緩緩降臨的寂靜中,只聽到自己唇齒間的氣流聲。
從這里開始,殺人者變成了鮮紅的引線,在一團蒼白的亂麻之中,她抓住一根線頭,跟隨著鮮活扭動的引線,無意識地一步一步踏入猙獰的至暗深處。
“嘭”的一聲,手電筒掉落在地,在地板上骨碌碌滾了幾圈。
有聲音在四壁間回蕩,回聲在呼吸湍流、心臟鼓搏間哀弱地震動。
是什么聲音
她的手指抽動一下,猛然驚醒。窗外的蟬鳴、四個人的呼吸聲、手電筒滾落在地的聲音倏然倒灌回耳道,她眨了眨眼睛,讓光線重新映入視網膜。
“宮警官,你沒事吧”安室透撿起地上的手電筒,擔憂地看著她:“叫了你好多遍你都沒有反應。”
“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宮紀面不改色,挑過這個話題“你在樓下發現了什么線索”
將手電筒遞給自己,這個變臉技術爐火純青的男人微妙地偷換了概念“我事先調查了很多信息。比如光村凌一年前辭去了建筑工地的工作,現在正在替這一帶的領頭人做事。”
“知道自己將被殺死的消息后,光村凌第一時間肯定是向他的領頭人求助,無果后才來聯系我這個私家偵探。剛剛走過去的那些人估計是被這里的地頭蛇派來盯梢警察的人。”
宮紀一歪頭“所以”
“在這里那樣的誘餌和梢線隨處可見,可不是什么適合談話的地方。”
安室透比宮紀高半個頭,他低垂眉目看人時,那雙甜蜜如藍風信子的眼睛半遮半掩在金色的睫毛下,連同危險攝人的流光一并掩蓋,只有優柔親昵情緒沉在眼底,展現于人。
“去我的車上說嗎,警官我順便送你回去。”
他要試探我為什么
感受到這個滿身秘密之人的迫近,她隱約覺得自己抓住了所有異常的一絲頭緒,那根紅線的另一根線頭近在眼前,多年里被壓抑著的、未曾滿足過的好奇心緊緊絞擰著她。
“好啊。”
宮紀抿著唇仰起頭沖他笑了一下,冷感的面容顯得銳利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