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明鑒罪臣一向只遵上官的意思做事,個中秘辛,上官他又豈會告知于我此次譚應鵬將軍死在罪臣治下,我亦惶惶不敢慢怠,趕緊奏報上官,是他復我道,既已有疑犯,當立即結案奏報朝廷”
趙知縣帶著哭腔“誰知陸公子一心為那姑娘作證,罪臣,罪臣”
“所以你就干脆一閉眼將這燙手的山芋扔給秋融,一來,你也不算得罪陸家,說不定還能攀附一二,就是那催促你立即結案移送燕京的上官,顧忌著陸家也不能對你發作,二來,死的是朝廷重臣,你這里結了案也不見得算數,到了燕京,還有大理寺復查,到那時,若這疑犯經不起大理寺的推敲,就是你的責任,但若是這案子到了陸家手里,怎么結,結不結得了,都與
你沒有太大的干系了,到時責任也不是你的責任吾說得對不對”
這一番話實在是剖心拆骨,只不過剖的是他趙知縣的心,拆的是他趙知縣的骨,趙知縣渾身發抖,額頭緊抵地面,大聲哀呼罪臣知罪”
“你放心,你那上官安隆知府吾已令人去定水縣捉拿,你交代你知道的,他自然也要交代他知道的。”
“來人,摘去他烏紗帽,暫押牢中。”
姜變一抬手,兩名侍衛立即上前將趙知縣的官帽取下,抓住他兩個臂膀拖他出去。
“求殿下寬恕求殿下寬恕”
趙知縣哭爹喊娘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月洞門外,方才漸漸隱去,姜變揉了揉額角,嘆了口氣“秋融,若不出我所料,那安隆知府催促這趙騰結案,只怕是侯之敬那個老小子的意思。”
陸雨梧沒說話,回頭看了一眼床上,陸驤臉色慘白,之前摔斷的腿還沒好,今日又騎馬摔到火堆里,燙傷了手臂。
陸青山才給陸驤上過藥,又將陸驤使過的短火銃擦干凈放回匣子里,那本是陸閣老給陸雨梧防身用的東西。
“你哪里來的金羽令”
陸雨梧冷不丁地問道。
姜變說道“哦,是那位花小姐給我的,她說是那細柳姑娘要她帶給我的,也多虧了這金羽令,否則我還真調不來這么些人。”
“細柳”
陸雨梧眼底浮出一絲驚詫。
“是啊,”
姜變說著,往窗外看去,外面天色竟已漸黑,“這一天下來真是亂得很,我還沒有個機會問問你那位朋友金羽令為何會在她手里。”
對面房門緊閉,竟無一燈。
陸雨梧與姜變從房中出來,陸青山先行到對面廊上去敲門,卻無人應,反倒是回廊盡頭的那道門開了,花若丹端著一盆血水出來,臉色發白。
“花小姐。”
姜變與她目光相接,見她要行禮,便立即道“快免了,不知那位驚蟄小兄弟傷勢如何”
“大夫說他傷重,清理傷口就用了兩個時辰,如今還昏睡著。”
花若丹答道。
“細柳可在你那邊”
陸雨梧問她。
花若丹一怔,“我回來還不曾見過細柳先生。”
隔著一道門,他們的聲音隱約落來細柳耳畔,室內昏黑一片,她聽不清,眼皮沉重得厲害,她一身氣力仿佛已經用盡了,連腦中都變得混沌。
“砰”的一聲,似乎門開了。
有人掀起簾子,又有人捧燈而來,她勉力半抬眼皮,那橙黃的,茸茸的燈影鋪來,她一瞬又嗅到那種隱隱的,細微的冰冷味道,它裹挾著她的感官,像一只手將她按進波濤洶涌的水中,水聲滔滔,漁燈在一條烏篷船上胡亂搖晃。
呼吸一聲比一聲重。
陸雨梧循聲看去,一片昏黑濃影里,那女子一身血衣未脫,連雙刀都未收入鞘中,就那么躺在一張醉翁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