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證這么做,遭人恨的就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被他提拔起來的每一個白蘋洲人,勛貴根深,乃百足之蟲,死猶不僵,何況這些人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去掙回他們的生路,若能不死,誰想死
可這樣的天翻地覆,陸證果真能從中抽身嗎
陳宗賢不由深深地看向那位坐在正中的首輔,在內閣這么多年,他好像從沒將陸證看得透徹。
他老了,也瘋了。
仗著一個病弱皇帝的信任,陸證已經無法無天了。
“陸閣老”
馮玉典心中有異,立即浮在臉上,身邊一直不說話的蔣牧忽然按住他的手,馮玉典再看陸證那副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得強咽下去。
外頭風雪重,這幾日馮玉典心中憋悶,再沒跟著陸證一塊兒走了,陸證出了宮,坐上陸府的馬車回去。
天還沒黑,一個人便上門來拜訪。
他披著雪氣,幾乎是跟陸證前后腳出的宮門,回去換了身衣裳,這便悄悄來到陸證府上,進了書房便作揖喚“陸閣老。”
陸證朝他招招手“子放,來坐。”
來人正是禮部尚書蔣牧,他五十多歲,頭發還沒見白,在陸證這位耄耋老者面前便更像個小年輕了。
“閣老,您別怨馮秉儀,他不知道您的苦心。”
蔣牧恭謹地坐下,火盆邊煨著一壺茉莉花茶,并不用來喝,只是就著熱氣讓人嗅聞茉莉香氣。
“如今是他在怨我,”
陸證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有兩個門生在慶元地方上,他們都是好的,在地方上做事也都盡心盡力,而我這回趁著料理慶元鹽政的工夫,也將他們給貶了職,秉儀是個直脾氣,怨我處事不公也是正常,我卻沒什么怨他的。”
蔣牧捏著膝上衣料的手一緊,他喉嚨干澀“陸公,我寧愿像秉儀一樣,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各處要裁撤冗官,庸官,正是世家勛貴人人自危的時候,他們動不了您,便在桂平挖出您侄孫為官的數條罪狀”
蔣牧說著,抬起臉來,“以往就是陸家各房再仗著您的名聲,您也從不對家中之人徇私,怎么這回您卻要我按下來”
陸證抿了口茶“我雖子嗣不豐,如今兒子早逝,只剩下一個孫兒秋融,但我那個侄兒有子孫福,經營起那么一大家子,外人看了,我陸家還真是枝繁葉茂,熱鬧非凡。”
“可這家里人多,事端也多,”
陸證迎上他的目光,“若自己端正,哪能被別人抓住把柄但這回大抵也是被逼無奈了,我那侄兒已上門求了我小半月了,人都消瘦了一圈,我老了,總有不忍心。”
“不忍心”
蔣牧一個忍不住,“您對自己尚且忍心,難道他們都上門來哭一哭,求一求您,您就不忍心了嗎他們在地方上的所作所為,那是被人拿了實證的我今日能按下,來日,那來日滿朝廷又有話說,到時所有人都真當您只對自己人容情,對異己無情了陸公他們要鬧,鬧到陛下跟前去詆毀您”
“詆毀”
陸證揉捻著這兩個字,他抬頭看向門外,風雪呼嘯,“什么是詆毀我陸家的人都是依附著我而活的,這是他們給自己選的路,我無論愿或不愿,我都要照拂他們,可這條路走到底是個什么樣他們也休想回頭了。”
蔣牧霎時渾身一震,他滿背冒出冷汗來,緊緊地盯住陸證,失聲“陸公那您自己呢”
“不想想您自己嗎”
蔣牧的聲音有些顫。
茶煙縷縷,陸證看著門外飛浮的雪,心中卻想江州此時該是個什么樣的天氣,他氣定神閑“為人,便是為己。”
江州沒再下雨,天氣是濕冷的,到了夜里就更冷,那姓杜的老郎中在山上找了草藥讓村漢在破廟外煎,老郎中一進門就看見陸雨梧守在那個年輕女子身邊,一盞燭火映照,他沉靜地盯著那女子蒼白的臉,一言不發。
“小子,”
老郎中跛著腳走近,調侃似的,“這女娃娃到底是你什么人我瞧你還挺心疼的
,很重要啊”
陸雨梧好一會兒才回神,他的目光掠過她眉眼,又順著老郎中的話想了想,道aaadquo很重要。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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