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合我眼緣,跟著我,不記名,我教他些東西。”
胤奚手腕驚嚇似地一晃,一串雨珠沿著傘骨甩落下來。
他連忙看向女郎。
還未開口,謝瀾安已道“他現在跟著我。”
簡單的幾個字,瞬間將胤奚提起的心按回原位。
他矜持地擎起瓷白的下巴尖。
“謝娘子還真是對人雁過拔毛,對己一毛不拔啊。”芮秀峰從側院笑呵呵地走過來,“之前娘子不是還說什么,不干涉這小子的自由,今日怎不問問他的意見,武斷起來了”
芮秀峰至今還對胤奚沒有跟著他習武耿耿于懷,正好在跨院雨中練拳,聽到這話,趕出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謝瀾安聞言轉頭,瞧了瞧身后那張被江南煙雨濡襯得愈發昳艷的臉,心想,這小郎君還真是得長輩緣。
胤奚趕緊回以一個笑。
“他之前有自由,現在沒有了。”謝瀾安沒睬他的獻媚,聲音不高,卻有不容分說的力量,“今后我說一,他不能行二,我做得了他的主。兩位前輩還是莫惦記我的人了。”
從前她對胤奚沒要求,所以萬事不拘束,還生怕他在府上住得不慣,受人欺負。但今后。
他只能受她一人約束。
這話不止是婉拒崔先生,也是敲打給胤奚聽的。
安撫好崔膺后,謝瀾安回到上房。胤奚在月洞門外將傘柄交給女郎,自覺地止步在院外。
身份變了,無令便不能再隨意出入主君的院子,這也許是他唯一需要忍受的代價。
可是相比于他所得到的
胤奚在墻檐下聽了會雨打芭蕉,回芻女郎方才的話,眼神一睇一睇燦亮如星。
青崖負著手靠在沿廊拐角,搖頭無奈作笑。
“要是有尾巴,這會兒都要翹上天了。”
午后時分,祖遂親自從校場回了趟謝府,卻也是來向謝瀾安要人的。
“所謂一日不練手生,三日不練身子便懈怠了,這小子才打下根基多久,便把一日的訓練時間減半聽說這是女郎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謝瀾安聽明白老將軍的來意,點頭說。胤奚隱藏得好,他過去兩年過的是什么日子,旁人不知,她卻知道。
“他現今需要固本培元,每天得睡夠四個時辰,請將軍擔待些。”
四個時辰養大爺呢祖遂驚異萬狀地望著謝瀾安“謝娘子你是不是忘了之前說過的話娘子此前對那群女娘的態度,可是讓小老兒不要手軟,往死里去練。怎么輪到胤小子,娘子的心就偏到北朝去了”
“這怎能一樣”
謝瀾安絲毫未覺自己偏心,鐵面無私地與祖遂講理,“之前我是不愿將軍歧視女子,想讓您將她們和男人一般看重,一般傾授本領,我信她們是真金不怕紅爐火。至于胤奚,他”
祖遂睨視一目,倒要聽聽“他怎么樣”。
“他嬌氣些。”謝瀾安扯了一句,“將軍還有旁的事嗎,不妨留在府中用暮食。”
祖遂輕哼一聲,看謝娘子的意思,想來是難以轉圜了。他心中卻不贊同,嘴硬道“半日就半日,無非是將原先的訓練雙倍壓縮一下,到時我狠狠地練他”
謝瀾安從容微笑“怎么教便是老將軍的事了,我不插手,隨將軍調理。”
祖遂碰了個軟釘子,當下也吃不下什么飯,返身回校場。
他走到門邊,已要邁出門檻,身后忽然傳來一個齒尖微磨的聲音“不許太狠。”
晚飯后,謝瀾安照例抽出半個時辰教胤奚下棋。
她沒有提起祖遂上門的事,燈影脈脈的光線下,她教他擺座子定式,因為簡單,耐心得意興闌珊,一雙長眉輕斂,又帶著不自覺的嚴厲。
她這種樣子,最令胤奚沉迷。
女郎身上寬逸的綾紗白衣柔軟得似一團云靄,籠著幽香的袖口堆委在枰外,那玉做的沁白棋子,在她素指間靈巧翻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