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凌晨,天寒地坼,寒風侵肌。
即使是如此寒冷的天氣,每隔五日一次的小朝會還是雷打不動的召開。
大殿里燃了爐子,點上了紅蘿炭,烘得人渾身暖洋洋的。
朝會中,文官們井然有序的向天子告稟著近日經辦事項,偶爾遇到難解之處,意見不同者便要吵上幾句,若是吵得兇了,天子的眼神便會從御臺之上沉沉落下,百官隨之噤聲。
帝王之威,赫如雷霆,令萬物肅靜,不敢生息。
不過這一切都和大殿右側的武將們沒什么關系。如今四夷大定、海不揚波,大奉沒有用得上他們這些拜了公侯的老家伙的地方。
此刻炭香爐暖,紫宸生春,站在紫宸殿里,揣著玉笏板,聽著那文官們的咬文嚼字,五大國公、八大開國郡公、十一大開國侯,個頂個的眼神迷離,昏昏欲睡。
天子對他們這群一起打天下的兄弟總是格外縱容,即使去年年底他們全都告了病假窩在家里睡大覺,也并未他們說半句重話。歲暮天寒,凌晨起床趕朝會實在痛苦,實話實話,今年他們還想這么干,但奈何他們中間站著一個喬遲。
武將本來就不拘小節,常常禮數不周,三哥做了皇帝后肚量越發的大,從來不計較,但是十一卻會和他們講道理,講完之后,會以比試過招為由,冷著臉把他們抽得滿地找牙。
成國公錢成良困意上涌,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切,打到一半,陡然意識到這是在朝會上,又默默的把嘴給閉上。
嗐,殿前失儀,不過不打緊,他也不是最失儀的,前面老七站著也能睡,竟然還發出隱隱的鼾聲作死,被十一聽到定要挨抽
思即至此,錢成良頭皮一緊,偷摸用手里的玉笏板捅了捅朱橫的屁股。
鼾聲戛然而止,衛國公朱橫伸出粗胖的大手,迷茫的撓了撓自己的臀,不明所以的扭過頭來。看他的模樣,本是想要用眼神詢問下老四哥,可是下一瞬,那眼神閃了兩閃,頓時就充滿了閃躲和心虛,簡直都要畏畏縮縮起來。
錢成良順著他的眼神扭頭往自己身后看去,只見肩背挺拔的淮陰侯正目光沉沉的盯著他們二人,顯然已經把二人剛才的打鬧看到了眼里。
這雙帶著警告的嚴厲長眸里,明晃晃八個大字天家法度,禮不可失。
朱橫和錢成良自知理虧,齊齊咧嘴憨笑。
喬知予把目光移開,皺著眉示意他們看看殿側站在蟠龍金柱下的殿中侍御史。朱橫和錢成良便跟著看過去,只見那身著蒼青官袍的御史郎官面色不善的瞥了他們二人一眼,提筆就在手中本冊上奮筆疾書。
殿中侍御史,掌糾彈百官朝會時失儀者。
嗚呼,被逮個正著,又要被參上幾本啦
兩個老貨悻悻然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揣著玉笏板,做恭敬認真狀,假裝方才壓根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