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不知道在原地枯坐了多久,終于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
站起來后,她整個人都晃了一下,差點摔倒,隨即臉漲得通紅。她幾乎被折騰了一宿,沒多少合眼的時候,此刻又累又疼。
她扶著墻,緩緩順著流水往外走。
洞窟果然還有另外的出口,白茸一瘸一拐,艱難麻木地走出洞窟,才發現,天色竟然已經又將近昏黃。
天光漸晚,樹影婆娑。
白茸憑著記憶,朝著自己之前采枯茅的方位找了回去。漆靈山地勢極為復雜,她以前沒走過夜路,都是趁著白天采藥。
拖著麻木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不知走了多久,她終于在一處草叢找到了自己掉落的背簍。
背簍還未裝滿,她還得繼續收集枯茅。
青嵐宗對外門弟子的管教十分嚴格,戒律森嚴。每日弟子都有日課,進入煉氣期后,便需定期領取宗門任務換取靈石,每月有考核,考核不合格的弟子會被削減月錢,或者被罰掃撒,太多不合格便會被勸退。
周身極為靜謐,只聽到淡淡風聲和隱約蟲鳴。
白茸找了一條干凈的小溪,脫了衣服,把自己浸入了溪水中。
溪水蔓延而上,她忍不住瑟縮著,臉又紅又白,閉目抬臂擦洗自己身體。她肌膚原本細薄,稍微一用力,便會留下看著觸目驚心的痕跡。他是劍修,身體素質遠非她能比,那晚對她又沒多少憐惜,她身上都是觸目驚心的痕跡。
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阿玉
她怎么也不相信,阿玉會這樣對她。
沈桓玉從小性子便清冷寡言,見面的時候,對她也并沒說過多少溫柔親近的話,他是個行動遠大于言語的人。可是,白茸知道,他對她一直很好,心里是記掛著她的。
阿玉不是這樣子的。
她告訴自己。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救命的浮木,白茸一遍遍告訴自己,那個男人可能確實不是沈桓玉。
只是一個長相相同的人罷了,只是恰好都有那樣的玉佩,只是恰好還都在青嵐宗修行。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反復給自己洗腦,來挽救自己已經瀕臨崩潰的意識。
白茸不愿再低頭多看一眼自己,連溪水里的倒影都不愿再看。
迅速洗完后,她用帕子絞干了一頭漆黑的長發,她只穿著中衣,把外裳清洗了一下晾好。
疲憊如潮水一般涌上。
深秋山中寒露極重,她被凍得雙唇發白,夢里睡得極不安穩,整個人都蜷縮成了小小一團。
葭月臺上的燈亮了一宿。
葭月臺背靠寒石,這里并不是清珞峰靈氣最濃郁的地方,卻算是清珞峰最特殊的一處。所有人都知道這里住著的人是誰,因為他性子清冷不喜歡人接近,這里常年只有他一人獨居。
沈長離選中此處,只是因為位置取得好,是青州二十四峰里,地勢最高最為僻靜的一處,且生著寒石,氣溫極低,旁人無法久留。
屋內陳設相當簡潔,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正屋陳設著一張小幾,旁邊便是劍架,一柄散發著寒氣,玄黑劍鞘的長劍正放置于此。
沈長離從漆靈山除妖歸來后,便獨自一人閉關了,誰也不見。
側屋傳來隱約的水聲。他沐浴完,推開了門。
高挑的男人著一身白衣,濕漉漉的黑發垂在勁瘦有力的腰際。整個人,從頭到尾近乎一塵不染。
香爐慣常熏著迦南,是他平日常用的香。沈長離五感極為敏銳。如今,他能嗅到自己身上迦南甘平清凜的味道里,已經混雜上了一種說不出的幽微的蜜香,不知道是不是來自哪個女人。
屋內懸掛著一張青面獠牙的猙獰羅剎木面。面具旁,是一卷靈飛經的掛軸。
冰水刺骨的溫度似乎還殘余在肌膚上。他靜坐了一會,伸手扯開了自己中衣,昏黃的燈光下,露出的肌膚緊實,有如冷玉。
他垂下長睫,面無表情地低頭看向自己鎖骨間,天突穴的位置。那里原本點著一顆灼目的朱砂痣,如血一般灼然,伴隨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