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離在案幾邊坐下,流照宮中布置得很是精致典雅,雅致的院落里,空氣中似乎都漂浮著絲絲縷縷的梅花暗香。
博古架上放著一只朱漆花瓶,里頭插著那一日沈長離給送她的雪絨花。
他只看了一眼,一彈手指,指尖彈出了一小簇幽白的火焰,那一束花已瞬間被無聲無息焚毀。
韶丹傻眼了,氣得臉頰通紅“沈桓玉,你做什么呢。”
他倒也沒計較她的僭越,淡淡說“這花配不上你。”
“我就喜歡這花。”韶丹氣消了些,但是還是不滿,畢竟這是他在外行軍的時候刻意給她帶的,意義和普通的花能一樣嗎。
“下次給你帶更好看的。”他隨口說。
他哄人時顯然也完全不走心,隨口敷衍,眼睛甚至看都沒看她,只看著菱花窗外隔著的朦朧霧靄。
男人斜斜倚在丹朱色的美人靠上,衣衫松散,烏發和眉睫都還有些濕潤,長眉入鬢,削薄的下頜,看著便薄情。
他并非濃眉大眼的英武長相,反而眉目都收得狹長,這樣垂著眼時,平素冷俊里顯出幾分風流意氣來。垂落的雙手指骨修長,右手無名指一側生著一顆小小的痣。韶丹平素最愛他這雙漂亮的手,身子酥軟,氣也消了大半。
宮中充斥著女人身上的暖香。
他空蕩蕩的心,本應能得到一些撫慰。
頭疾卻又在這種時候開始發作,他面容沉下,用心念喚了灼霜過來。韶丹絲毫不察,他掐了個訣,索性走了。
徑直出了宮,這時,已經天光大亮了。
其實,對他來說,妖界、仙界與人界都是一般的無趣。
他原本的壽命應該很長,幾乎長到沒有盡頭,不過,壽命再長,之后的日子,也都是這樣一眼望得到頭的無趣。
沈長離忽然覺得很無趣。
他被生下來,是為了族人,后來,他把族人尸骨都全毀了。
如今,他想報復的人都報復完了,青嵐宗滿門被屠滅,青姬死了,九重霄也被他血洗,天闕遺留下來的未竟事業,也即將被他完成,一切都結束了。
只是,為何他依舊會覺得那樣無趣。
甚至比起白茸死掉的那幾百年還要空虛,他不懂自己到底是缺了什么。
清晨的時候,妖都已經熱鬧了起來,沈長離穿著便服,隨意走在人流之中。
不遠處有一處面點攤,清晨生意很是不錯,有一家三口正吃完早點結賬離開。是居住在王城腳下的一對尋常夫妻。
妻子正笑吟吟地給丈夫整理袖口,一手順便摸了摸丈夫面頰。而那男人一手抱著小孩,一手牽著自己妻子,滿臉幸福,懷中小孩眉眼五分像他,五分像女人。
平庸低賤,生出來的小孩也一眼劣質,毫無潛力。不如早早死了。
都是像白茸那樣的劣等品。從漆靈山第一眼起他就厭惡她,厭惡她的弱小、可憐、懦弱,像一條可憐的任人宰割的狗。
他卻沒有挪開視線,一直冷冷看著這一幕。看著那個平凡劣質得一無是處的男人。
那一家三口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冷淡貴氣的男人的視線,見他錦衣玉帶,氣度不凡,知道定然是某位妖都的大人物。都有些慌亂,生怕自己哪里沖撞了他,夫妻兩畏懼地朝他行禮,牽著小孩急匆匆走了。
他抽回了視線,獨身走在寬闊的街道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心中尤然而生一種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