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里的小狼崽探出頭,想要跳出去尋找自由,被林雪君一巴掌按住。
它咬住她的手套撕了兩口毫無效果,便仰起頭奶聲奶氣地狼嚎
“嗷嗚”
阿木古楞靠近林雪君的時候,本來想舉起小黃羊向她展示,忽然聽到狼嚎聲,打斷了他想好的動作,抬頭對上林雪君濕潤潤的彎眼睛,便只剩下傻笑了。
兩個半大孩子于是又并騎繞過畜群去找莊珠扎布老阿爸。
小黃羊被綁在馬車上,纏住傷腿止住血。
胡其圖阿爸用力拍打阿木古楞的背,轉頭大聲呼喊“今晚我們稍作休整,吃羊肉”
“哇”林雪君配合地用力鼓掌,高聲呼喊。
塔米爾騎馬趕到近前,酸溜溜地撇了撇嘴“弓箭還是比套馬桿好用。”
“我的套馬桿也比你用得好。”阿木古楞回嘴特別快,還挑釁地提了提眉。
塔米爾看著他的樣子,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卻成了一串笑。
遠處又揚起了一片漫天雪霧,莊珠扎布老人說是又一群黃羊從那邊跑向呼倫湖了,野黃羊和鴻雁最喜歡那邊了,水好,草也好。
“等春暖花開了,我們騎馬去呼倫湖,大隊長說,那里像海一樣大。”阿木古楞回收了射中小黃羊的箭,將之擦干凈后,復插回背后。
“你沒去過那里嗎”林雪君問,小時候,媽媽爸爸常帶她去滿洲里玩,每次去都會到呼倫湖邊。
“嗯。大隊長說我阿爸一直想去新巴爾虎右旗放牧,因為所有人都說那邊的水草最好。可是他一直沒能去上,騎馬從我們大隊到呼倫湖,要小半個月。”阿木古楞扶正自己的大弓,轉頭認真對林雪君道“阿爸沒去成呼倫湖,我去替他看看。”
“我們一起去看看。”林雪君笑著點頭。
在她來的那個時代,孩子們的愿望是游歷全球,最不濟也是全國。
住在草原上的人,坐飛機就可以去國家最南的海邊度假,甚至是過冬、養老。
而在這個時代,出生在草原上的孩子,人生愿望或許只是去同屬呼倫貝爾盟的湖邊看看水和草。
如此小的愿望,也有人直到因為馬踏的意外死在草原上,都未能實現。
生在當下的人,無法想象未來人可以享受的富裕與便利。
就像未來的自己也無法想象,孑然一身游牧在苦寒的冰原上,吹著夾雜冰片的冷風,忽聞蒼涼呼麥,所感受到草原的豪邁時,那種翻江倒海的情緒。
寒冬草原的天,多么的遼闊。
林雪君的胸懷好像也忽然敞開了,像無邊天地般豁達。
那些遮住天的鋼鐵森林仿佛從未存在,過往困住她的他人眼光社群期待物質評價成功壓力在這片潔白的空間里一一被擊碎。
當渺小的人類回到大自然,竟會覺得如此自由
隊伍行到傍晚時,忽然有三頭母牛掉隊。
其中兩頭在烏力吉大哥的鞭打下又慢騰騰走回畜群,最后一頭老母牛卻干脆坐臥在地上,無論烏力吉大哥如何抽打、如何拉拽,它都未再站起來。
動物都是善于忍耐的,它們不會一有不舒服就嚷嚷哭叫,有的動物在死前忍受劇痛時,仍照常地吃,照常地行走。
所以牧民常常覺得,動物的死亡總是突然來臨的。
草原上生活的人總是處在這樣的危機感中,即便牛馬畜群看起來毫無問題,他們臉上仍常有憂色。
也因此,但凡有一點風吹草低,牧民們都嚴陣以待。